凤幼安想着,外头那个假皇长孙都有名字了,这个可怜的真皇长孙,却连个名儿都没有。
花音闻言,却只是摇了下头:“他的命是你救的,日后抚养他的也是你,还是你来吧。我是个罪人,我怕这孩子日后知晓了他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是因为我这个生母的愚昧自大造成的,怨恨我,怨恨我给他取的名字。”
凤幼安有些惊讶。
都说女人生了之后,心境、性格都有可能发生变化,原来是真的。
“你有什么祝福,对这孩子么?”凤幼安问。
“我希望他,可以平平安安,活到二十岁。”
“寿。”凤幼安若有所思,“取一个寿字,可好?寓意多福多寿。”
花音点头:“好,就叫阿寿!希望这个字,能震一震病厄。”
凤幼安道:“我取的名字太简单了,没有太上皇和陛下取得好,君御天。”
“呵。”
花音一声轻笑,眉宇间似嘲弄,“一个假的,还真以为能君临天下,上御九天么?名字取的那么大,可惜没有那个命,根本压不住。”
凤幼安:“也是。”
就像当初的岑王,泰和帝倒是有心赐名一个“宸”字,寓意帝王。最终,还是因为不够正统,作罢了,只配了一个“尘”。
“阿寿就很好了……”
太子妃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凤幼安给她输液,看了一下伤口,高御医处理得很好,没有发炎迹象。
接连一周。
凤幼安每日奉旨来宫中,为太子妃请脉,剖腹产术后恢复得有一些慢,主要是大出血伤了本源。太子妃憔悴得可怕,如果不是有凤幼安用药养着,其他御医来,这早产后的月子,定然会留下可怕的后遗症。
而这一周内,太子没有踏入房中一步,看都懒得多看太子妃一眼。
倒是苏皇后来了一次。
对太子妃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故意当着产妇的面摔了东西,就差没指着人鼻子骂了:“你最好老实些,捡了条命,就要惜命。如果你胆敢胡乱对外说一句御天的不是,本宫绝对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如果不是你胡乱用白铅粉,孩子怎么会出事?你这个丧门星就会拖累胤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如果是以前的太子妃,肯定早就受不了了。
委屈地大哭,或者脾性上来了跟恶婆婆理论一翻。
但今时今日,面对如此辱骂,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一点想笑。
“母后何须如此?御天是我的儿子,母子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儿媳还不至于蠢到四处跟人说,这孩子不是我生的,我亲生的是个畸形,刚出世没两个时辰就死了。”
苏皇后一愣。
没想到这早就该死的女人,竟然是这幅反应。没有哭泣,没有痛苦……
“确定死了?”
“死了,儿媳亲眼所见。”太子妃一口咬定,“那日,儿媳大出血生下那个畸形儿,皮肤皱缩黢黑,面容苍老像个五十岁的小老头,儿媳晕了过去,得凤院使抢救,两个时辰后苏醒了一会儿,就发现那个孩子已经没气了。”
苏皇后一开始还狐疑,凤幼安的话,说真皇长孙死了,尸体埋在了东宫后的竹林。她还有点不相信,以为凤幼安搞什么鬼,准备去让人挖土验尸。
如今,听太子妃也这么说,心里倒是信了几分。太子妃跟凤幼安那是几年的死敌了!
太子妃断然不会帮着凤幼安说话。
“死了也好,省得没有人疼,受罪。”太子
苏皇后可能是被瘆到了,皱起了眉头,不愿意再和这个碍眼的儿媳待在同一间屋子里:“行了,还不是你自己作出来的。以后休要在做给太子拖后腿的事了!否则这太子妃之位,轮不到你!”
说完,拂袖而去。
刚出门,苏皇后就叫来了两个东宫的心腹,让他们去后院的小竹林里,去挖尸体。
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凤幼安换一具虚假、半腐烂的婴儿尸体了。
苏皇后现在才想起来去查明,多少有点晚了。
“娘娘,挖到了。的确是黑乎乎的,皮肤皱缩的初生婴儿尸体。”
“好臭啊!”苏皇后受不了地捏住了鼻子,只看了一眼,就恶心地差点吐出来,“用尸解的药水。”
她信了。
“呲呲——”
不一会儿,“尸体”上就淋上了一层强酸的药液,没一会儿,就化成了一滩脓水。
土重新掩埋好。
*。*。*
接下来的一个月。
凤幼安两边跑。
东宫大概两三日去一趟,确保她安放在东宫的那枚棋子身体逐渐康复;武严侯府隔日去一次,给三婶保胎儿,时刻监控着那孩子的健康状况。
还要每周去两次战亲王府,和未婚夫小聚一下,再看看小君寿。.。
也得亏了她是假怀孕,不然这得累坏。
“今日,是秋狩,太子以及众多皇亲国戚,都随着陛下去皇家狩猎场了。”
太子妃已经拆线,让人搀扶着下地走路,曾经深深凹陷下去的双颊,也养出了一些人气。
凤幼安给她诊脉:“太子准备有动作?”
太子妃头垂下,压低了嗓子,用仅仅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昨晚,路过太子书房,听到他在和手下的神枢卫密谋,说,要在秋狩的时候,对岑王手脚,到时候,他们会把一头用过药的苍狼,引到岑王身边;还准备了一头用过药的吊睛白虎,给战亲王。”
凤幼安的瞳孔蓦然一缩,隐有怒容:“他答应了我,一年内不对阿九动手的!”
太子妃一声冷笑:“太子那个人,什么时候信守承诺过?而且,在皇家猎场被猛兽所伤,不管怎么看,都怪不到人的头上,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凤幼安的眸光,燃着炽烈的怒火。
君千胤。
已经毁约了!
他这一次秋狩会上,一旦对阿九动手,没能成功,那么后续的迫害,便不会停止了!
“听闻,太子三日前,在朝堂上力荐战亲王进入枢密院,梅太尉、工部尚书、刑部尚书、南阳王,纷纷附和支持,陛下一时之间骑虎难下。”太子妃深深地看了凤幼安一眼,“枢密院这次只得一个名额,满朝文武,竟然有三分之一都支持战亲王,再加上太子忽然支持,数量立刻变成了三分之二。陛下想不同意都不行了。”
“这是我和太子的交易。”凤幼安明白了,“这个渣男,表面答应了与我的交易,帮助阿九进入了枢密院,一转头立刻设毒计,想害死阿九!可真有他的。”
太子是不情愿的,因为被凤幼安拿住了把柄,不得已而为之。
“我得去给阿九穿密函了,让他秋狩会不要出风头,不要往猎场深山里走。我就不信在外围区域,那被用了药的吊睛白虎,还能找上他!”
凤幼安担心未婚夫的安危。
立刻写密函。
密函用竹筒封上,绑在了海东青的脚上。
又塞了一块肉干,给海东青解馋。大鸟非常开心地弄脑袋,蹭了蹭女主人的手指,张开翅膀就飞走了,把信笺送到男主人身边去。
至于岑王那边,她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不是她男人。而且岑王应该是和泰和帝走一起的,这对父子向来是父子情深,每次外出,重要同进同出。
“这次多谢你的情报了。”
凤幼安给太子妃递了一瓶药过去,“一日两片。记住,是一日两片,不是一日吃三次,每次两片。”
“这是我应该做的。”
太子妃接过之后,取出了两片药,就这水咽了下去,“我和阿寿的命,本来就是你捞回来的。我就是你在东宫的眼睛耳朵,他们绝对想不到,我是你这边的人。”
凤幼安问道:“我来了好几次,怎么没见皇长孙在你身边?”
太子妃一声轻笑,嘲讽道:“太子想废了我,那孩子,整日搁在苏皇后和徐良娣那儿养着,根本不往我这儿送。”
“苏皇后想抬许良娣做太子妃,降我为侧。”
“你找个机会,带着孩子一起,去拜见一下太上皇,地位就稳了。”凤幼安给她出了个主意,“太上皇看似不问朝中事,但依然在这皇宫里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太上皇素来看重血脉传承,你名义上是那个皇长孙的生母,多走动走动,太上皇承认了你,东宫里的那些个良娣也奈何不了你。”
“好!”
太子妃感激地看着她,“可他们看孩子,看得特别紧,我能接近孩子的机会有限。而且那孩子似乎和我不亲,一碰就哭。”
“简单。”
凤幼安留下了一些婴儿喜欢的玩意儿,一些现代哄孩子的小玩具。
还有一盒婴幼儿的奶粉。
太子妃没有奶水,因为身体原因,太虚弱了,大出血,还铅中毒过。
“有新的消息,我会立刻传递给你。”太子妃吃下了药之后,感觉腹部的疼痛感,减轻了些。
不得不说,她这个月子,坐的并不痛苦。
“我要一份名单,可能藏在太子书房里,你能偷来么?”凤幼安眸光一眯,“可能有点危险,与一座金矿有关。”
“我尽力。”
*。*。*
凤幼安离开了东宫。
去了武严侯府。
给三婶把了脉之后,又做了个产检。
“孩子很健康,没有任何异常。三叔把你照顾的很好。”
“是幼安的安胎药好。”
三婶笑容满面,眉宇间是藏不住的幸福。
凤幼安想起太子妃的事儿,看向三叔,心情忽然有点沉重:“三叔,如果我明知道一个人害过你,但却依然救了她的命,让她为我所用,刺探情报,你会怨我么?”
三叔沉默了一瞬。
但很快,就给出了答案:“死亡很容易,但如果能让一个罪人,活着为你所用,发挥价值。为何要怨你。”
凤幼安看着三叔曾经残废的双腿,心中涌起了一股愧疚。
同时,也十分感谢家长的理解。
“她能刺探到的情报,可以帮助阿九夺权,对付太子。”
三叔何其聪明,立刻就猜到是谁了:“太子妃?”
凤幼安点头。
三叔正色道:“确定能把控住她么?如果能,那她将会很有用!”
三叔凝视着她的眼睛,确定她没有任何的犹豫,是真话:“那便足够了。”
下午的时候。
大概傍晚时分。
有人传来消息。
“岑王在秋狩场,被一只发疯的白虎所伤,血流不止。就连陛下都受到了惊吓,从马上摔倒在地。凤院使,请您立刻去皇家狩猎场一趟!随行的御医,医术不精,陛下大发雷霆,点名要您去!”
来者,是狗皇帝身边的太监。
凤幼安:“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不敢耽搁。
凤幼安坐上了马车。
她注意到了,汇报的讯息里,只有皇上和岑王受伤,根本没有提阿九,这是不是代表,她送去的情报,起作用了?
“公公,可否问你一件事?”
“凤院使请讲!”
上马车之前,凤幼安问道:“不知道,在皇家狩猎场,战亲王如何了?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同样被猛兽追击?”
“战亲王?”那个上了年纪的公公怔愣了下,随即笑着摇头,“战亲王妃请放心,战亲王没有任何的问题,他因为身体不不适,留在营地休息了。根本没有去参与狩猎!”
凤幼安终于放宽心了。
她这才发现,这个前来传讯的公公,竟然是东厂的人。
公公上前,恭恭敬敬压低了声音:“殿下让我告诉您,什么都不必担心,您送去的密函他看到了,什么都避开了。”
凤幼安坐上了马车。
两刻钟后,抵达皇家猎场。
她看到了胳膊被猛兽咬得血肉模糊的君慕尘,御医在旁边清理,但是清理得不到位。
“我来吧。”
这种情况,得动手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