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秋在窑洞最里面搜寻来搜寻去,从案板底下找出一块黄面饼子,掰了一块扔进嘴里,摇摇晃晃的出了门,进了自己的小屋,狠狠的关上门,趴在床上。
看来娘家爸妈真的是靠不住了,连以前根本不管家里事的李占祥都开始跟她斤斤计较了。
她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日历,林大平说每个月有两次来农场的机会,一次差不多在月头,一次差不多在月中。
现在马上就要到月头了,不知道林大平会不会来家里看她。
李占详吃完饭,下了炕蹲在院子的墙边,给自己装了一锅旱烟,狠狠的抽了几口。
感觉眼皮跳得厉害,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细小的木棍夹在眼皮中。
无意中抬头,竟然看见杨奶奶站在头顶斜山坡的地方,悠悠地盯着他看。
心一下慌了。
他虽然从弟弟家偷偷跑了回来,但是想着就那么把杨奶奶扔在那边,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这些天来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的安定不下来。
所以他也静不下心来送衣服送咸菜,索性就出去采点,松塔塔剥点松子儿。
他刚才之所以提议林巧儿也跟着一起去采松子,也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实在是心里慌。
他也想试一试,看看跟林巧儿还能不能相处下去,也想让老二家两口子看看他的态度,更想让杨奶奶知道他现在跟林巧儿关系修复了。
他装作没看见杨奶奶,站起来低着头进了窑洞,脱掉鞋子上了炕。
林巧儿收拾完了碗筷,也脱掉鞋坐在炕沿絮絮叨叨的说:“你说这个老大媳妇,不就前几天被老大打了一顿吗?现在看见我跟个仇人似的,真是忘了本了,不知道自己家的浆水从哪里酸的。”
“还有那个老二媳妇,跟老大媳妇满红在隔壁院子又说又笑的,见了我,马上沉着个脸,好像谁欠她800块钱似的。”
“你说老大,他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三十多岁的人,不好好努力的自己生孩子。却要养别人家的,别人家的孩子能养得熟吗?”
“还有你啊,老不死的,整天在外面跑,早上起来就出去,这会儿回来吃个饭,下午出去又溜达,晚上回来吃个饭就睡觉,也不知道看看家里有什么活吗?眼看到冬天了,冬天烧的柴都没备好,柴都没有劈下……”
林巧儿坐在炕沿上,絮絮叨叨的说了那么多,她打开了话匣子,家里所有的人说了一遍之后,就开始骂扬烈梅,温小可。
“这个老大媳妇,刚来咱们家的时候,两个红脸蛋,手冻的跟个猪蹄儿似的。到了咱们家不用下地干活不用风吹日晒,脸上的那红才慢慢退了,她嫁进咱们家的时候又瘦又小的,你看看现在都胖成什么样子了。”
“以前刚来的时候还是乖的,我说什么是什么,也能给家里做饭洗衣服,现在被老二媳妇那个狐狸精教唆的,把院墙隔了起来,还敢跟我顶嘴了……”
李占祥闭着眼睛,一直在想杨奶奶刚才那幽幽的目光,就这样还是被林巧儿吵得耳朵疼。
他实在受不了了,猛的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摸过烟锅烟袋,装了一锅烟。
狠狠地抽了两口这才说:“你这个死老婆子,能不能不要管两个儿子的事儿。我正要说你呢,你好好的挑拨老大打媳妇儿干啥?老大媳妇嫁进咱们家这么多年,一直老实本分的,你那个嘴像个烂簸箕似的,想起什么骂什么,她也没怎么跟你过意不去。”
“你以为老大打了媳妇儿是给你岀了气,你这是害老大呢。老大跟老大媳妇,人家是两口子是一家子,人家两个一起过日子。老大把媳妇打得那么重,以后媳妇能对他好吗?那不就分心了吗?”
林巧儿眨了眨眼睛说:“分心了不更好吗,他们两个过不好,老大才能跟咱们是一条心。不然早被媳妇给教坏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李占祥从炕上坐了起来:“老大已经结婚这么多年了,他应该跟媳妇是一条心才能把日子过好,咱们老了,只要孩子们过得好,咱们要孩子跟咱们一条心干什么。”
林巧儿说:“自古以来就是养儿防老,我养的儿子跟我不是一条心,我看着心里不舒服看着闹心。”
李占祥气得不行,他想下了炕去外面转转透透气,不跟这个混账的女人一般见识,可是想起头顶上杨奶奶的幽幽的目光,重新坐回炕上。
林巧儿还在哒巴哒的说:“咱这两个儿子,老二主意正,现在已经被媳妇迷的看我们什么都不对,他算是指望不上了。就得指望老大,你说老大要是管不了自个儿媳妇,我们以后靠谁去。”
李占祥说:“你谁都不要靠了,你那个破嘴整天叭嗒吧嗒的不是骂这个就是骂那个,眼睛里只有你那个宝贝女儿。现在把两个儿媳妇都得罪了,你那个女儿也指望不上,现在还想着靠儿子,你把儿媳妇都得罪了还指望着靠儿子,现在儿子都是听媳妇儿的。”
“死老婆子也别在这叭哒叭哒了,吵得人心里烦,耳朵都出了茧子了。”
李占祥说完,又躺在了炕上,林巧儿气的眼睛眨了好几眨,骂人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了,却最终没有骂出来。
她现在还是怕李占祥的。
她也没敢再说话,下了炕,想去去外面弄些细点的柴火,准备着冬天用。
刚刚走出窑洞,扬奶奶手里提着一包东西,从大门外走了进来,看见她眼睛就笑得眯在了一起:“巧儿,我刚从孩子大伯家回来,也没什么好带的,就带了几块红薯还有一包花生,我给你送点儿尝尝。”
林巧儿马上上前接过纸包,笑着说:“金花啊,我昨天在山岗那边碰见吉安,他说你去你大伯子家了。没想到今儿你就回来了,你现在又不用上班了,怎么不多住些天呢,好不容易出去一趟。是家里有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