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占祥还没拐上路口，从场部大院门口，传来了熙熙攘攘的说话声，听起来人很多。
他转过身，就看见场部大门呼啦啦出来了一群人。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王场长，他的身后跟着赵副厂长，办公室的付主任，广播站的江站长，法院的李院长，工会马大姐，派出所的马所长还有稽查队队长，儿子李亦寒。
他们便走边说着什么，有人还在做记录。
他们身后还跟着二三十个人，声势很浩大，看起来要去检查工作。。
李占祥知道走在前面的，都是场部的核心领导，是整个农场能做决策的人。
虽说场部就这么大他这样的小职工，平时没什么事儿，也不会轻易见到领导们。
说起来他在饲养场上了二十几年的班，除了召开全体职工大会，批评不遵守纪律，生活作风有问题的人，一般是没有资格去场部开会的。
他的眼睛里就充满敬意，看着这些人沿着大路向实验站方向走去。
人群中有自己的儿子，他也觉得自豪。
忽然，坡上传来常征的声音：
“岳父，你怎么在这里？岳母怎么也不在家。我第一次在咱家住，早上没个人喊，上班都迟到了。”
李占祥转过头，常征急匆匆的从坡上跑了下来，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脸都没洗。
一只鞋子都没穿好。
他没好气地说：“你都30多岁了，早上不知道起来去上班吗？天亮的这么早，你怎么能睡得着？”
常征说：“小离哼哼唧唧一直哭个没完，吵得人根本睡不着。我早上四五点钟才眯了一会，一眯就睡着了。”
说话下了坡，拐上大路，撒开脚丫子，朝着试验站的方向跑去。
兔子似的。
跑出去老远还说：“我中午来吃饭，吃完饭就跟小秋一起回去。孩子暂时还是留在岳父家吧，小秋连顿饭都做不熟，肯定带不好孩子。”
李占祥看着快速远去的背影，大声说：“你不嫌远就去吃吧。”
然后小声说：“让你吃个老鹰的屁！”
他倒背着双手，嘴里咬着旱烟锅，慢悠悠的上坡。
山坡时而平缓，时而陡峭，经过家属院的好几层，他看着左右两边的家属院。
这个时候上班的人都走了，没上班的人有的在睡懒觉，有勤快的正在打扫自家门前。
李占祥走了一半儿就觉得累了，他停在急转弯儿的拐角处，换了口气。r
感慨时间荏苒。
他平时在饲养场上班，饲养场离家近，出门沿着平整的小路，走到山岗头，转个弯就到了。
一年到头除了上班下班，就是上杨奶奶家的山顶转一转，下山的机会不多。
很久没有下山，以前20分钟就可以走上去的小山坡，现在竟然变得陡峭而遥远。
他都走了二十分钟，才走了一半。
看来人不服老还是不行。
差不多走到，温新菊家的那一层，又看见林巧儿，从山角的方向转了过来。
林巧儿早上差不多六点就出了门，怎么现在还在这里，而且是从山角那边拐过来的。
李占详觉得有点奇怪，林巧儿今天一大早起来，做好了饭，带好出门。
是要去、跟着家属队进山挖药材的，挖药材的人一般进山时间早，他们得赶在太阳上山大热的时候进到山林里。
走的迟了会热的受不了。
他站在坡口等着林巧儿过来，问她：“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今天要跟家属队进山挖药材吗？”
林巧儿神秘兮兮的，看了看身后，苦大仇深的脸上，五官几乎都皱在了一起：“老不死的，我早上出门，本来想要下山，跟家属队一起进山挖药材。可是你知道我出门的时候看见了谁吗？竟然看见我娘家村里的一个人。”
李占祥微微皱起眉头：“你什么表情？你娘家村里的人怎么了？说不定人家来走亲戚呢。”
林巧儿说：“这人可不是什么好人！他是个摇宝的，摇宝输的让人把家里的牲口，粮食都拿走了。媳妇气的都上吊了，要不是被生产队的人救下，现在十年都过了。”
“现在听说跟媳妇离了婚，媳妇儿子把孙子都带走了，就给他留了一个窑洞，他一个人，也不好好出工，就是到处摇宝。都被抓进去好几次呢。”
李占详说：“那跟咱有什么关系？”
林巧儿说：“我就是发现他是去咱家的。所以我也没敢走，就又跟了回去。”
“他就在家门口转来转去转来转去，看到老二上班走了，就守在老大家门口。我怕出什么事儿，就一直在门口站着。
后来老大出门去上班，他就跟着老大一直走到饲养场门口。老大进去上班了，他就上了山顶，从山棱走过去，走到了山角。
我就一直跟着他，刚才他从这里转下去，我也不敢跟得太紧，就远远的跟着。
“哦对了，我刚才看见你了，也不知道他下了第几层，从哪里走了？”
林巧儿说话上前站在小坡上，往下看去。
根本没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李占祥也跟着往下看，说：“我刚上来，也没碰见谁呀。”
林巧儿说：“他可能是去谁家了吧。但愿他是谁家的亲戚，不是坏人。”
李占详说：“你也不要跟家属队去挖药材了，你就留在家里，中午快下班的时候去山岗头那边看着点，看那个人有没有去找老大。”
李亦寒在向阳生产队，聚众斗殴参与赌博，被葵花公社派出所抓去，后来李亦寒去把人接了回来。
看在他的面子上，没有留下案底。
也没有通知农场。
家里人都是知道的。
前几天，李亦寒去县城之前，还专门交代李占祥，多注意点李亦春，最好不要让陌生人靠近他。
还说，只要参加过赌博的人，就会被人惦记上的。
他这几天也确实费了心，每天早上跟着大儿子一起走到饲养厂门口，中午的时候看着他回来。
大儿子回到家里他才能放心。
林巧儿虽然不知道的这么清楚，也知道自己儿子有那点不光彩的过去，所以今天早上出来看见不认识的人多了个心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