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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老太君呵呵笑,看向穆清:“小两口好好地过日子,啊?”
穆清眸光柔柔看沈霓裳一眼,而后乖巧点头:“好。”
余老太君朝后一躺,脸上露出疲态,慢慢阖上眼皮,唇角露出欣慰笑容:“好,好,这就好。”
慢慢呼吸便均匀起来。
司夫人拉过被单替余老太君遮住肚腹,朝两人打了个眼色,三人悄无声息退下。
三人领着妙真回了司夫人的院子。
主人不在,院门便敞开,从门缝儿中看,花寻正在廊下假模假样的从书箱中拿书出来清晒。
他们所有的行头都是借用了钱周氏那一家三口的东西,石锦春本是个读书人,此番前来自然也带了一箱子书,但到底是真有学识还是装样,他们也不管了。
反正有道具就正好借用。
几人一进院子,妙真便折身过来将院门阖上。
一行五人进了主屋。
司夫人朝花寻点头,花寻从怀中掏出一份地图摊开在桌上:“这是欧阳才送进来的。”
“欧阳送进来的?”穆清疑惑,“他怎么进来的?”
花寻看了同样疑惑的沈霓裳一眼,语声无起伏:“他扮做仆妇进来的。”
扮作仆妇?
穆清噎了噎,一脸无语:“那他也在木家?”
花寻默默点头:“应是在的。”
沈霓裳已经上前去看那份地图,一眼浏览全貌,目光移到一处后停住,手指向这一处:“这一处在城外,上面这标记是何意?也是木家的地方?”
“这是木家祖坟。”花寻道。
“他把这处地方标记出来是何意?难不成木临风会把人藏进祖坟?”司夫人抬抬眉梢,瞥了一眼花寻的神情,“你也不知?”
花寻摇摇首。
早前欧阳泽明来的时候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似在躲人的模样,也没多说,将图丢给他交待了一句便溜了。
“他只说还会来,别的都没说。”花寻道。
“这家伙早前死活要进木家,如今还真跑进来了……”穆清摸着下巴道。
沈霓裳同司夫人一道细细看地图。
木家占地果然广博。
王都东面这一片,木家几乎就占了三分之二还有多。
从地图上看,东都王都之中,第一醒目便是正北皇宫所在,这其次便是木家这蔚为壮观的一片宅院。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木氏这般招摇不知收敛,也难怪姬氏如鲠在喉,欲除之而后快。
但从布局图上,沈霓裳也看不出有何不对。
木家的宅子显然是一代一代扩建而成。
从余老太君院子的位置分析,最初木家的祖宅在最东边,靠近东边城门的位置。
而后渐渐朝北西南三个方向扩张,直至目前,扩建十倍有余。
木家有银子,庭院的扩建也并非胡乱施为,看得出每一代的扩建者皆是做好了规划。
所有的庭院错落有致,中轴线的移动也清晰,各处花园的位置也分配合理。
至少从这张图上,找不到有何处明面上的隐秘位置,要地禁地之类。
“若是有,看来也不在这地上。”司夫人抬眼看向几人。
穆清同沈霓裳对看一眼,沈霓裳点点头,穆清看了一眼已经站在门侧的花寻,将他们今日的发现低声说了一遍。
穆清一顿口,花寻蓦地抬首冷声:“我今晚去探探!”
“此事不可莽撞。”司夫人蹙眉摇首,“先不说下头是否有密地,就算有,就算人在——你能如何?木家这内院看似轻松,可外头戒备森严,万一打草惊蛇,你待如何?”
花寻将唇抿得死紧。
道理都明白,可他却是按捺不住。
“我有个疑问。”沈霓裳忽地开口,见几人目光看来,“木家如今已是财富倾天,姬氏虎视眈眈在侧,为何木家还这般执着于蝉衣族之技艺?蝉衣族之技固然价值倾城,可如今这个当口,木家不应该将更多心思放在自保之策上么?即便求得蝉衣之技,甚至即便打听到蝉衣族如今的族地所在,于木家而言,不过的财上加财,锦上添花而已。更有甚者,得到了这些还会让木家更受世人瞩目妒忌,姬氏忌惮生疑?”
“也是。”司夫人思量着颔首,“坊间已有传闻,道木家先祖同蝉衣族有结盟之约,木临风却还从米厚邦手中将人带走,其目的定是同蝉衣族有关——这样说来,木家同蝉衣族之间的关系恐怕还真有一二之说。”
“我听到一个消息,不知真假。”沈霓裳顿了下,“曾有传言说是木家同蝉衣族三百年前曾写下一封结盟书,如今的姬氏皇族也认为此事是真,皇室将三公主嫁入木家便是为了寻这份结盟书……”
后面的话沈霓裳没说下去,但在座几人都皆明白了。
姬氏皇族想铲除木家不是一日两日,但木家不仅掌握一国近半的经济命脉,且木家产业关系了无数百姓民生,若无让人信服的理由,姬氏皇族也奈何木家不得。
若是能寻到这封结盟书为证,姬氏皇族不费吹灰之力之力便能理所应当大义凛然的将木家定罪。
“对了,木家同姬氏不是一直通婚么?”沈霓裳突然想起一桩,“按理说,姬氏应当也有木家的血脉吧?”
司夫人正当说话,花寻猛地做了个手势,下一刻,朝门外一步迈出,眼神鹰利地看向左侧墙头夹角。
“谁?”
“嘘——”
一块蓝底百花的包头先冒出来,而后冒出一张焦黄的中年仆妇的脸,神情却是嬉皮笑脸,恁地熟悉,沈霓裳几人一见便知这妇人便是欧阳泽明那小子易容的仆妇了。
欧阳泽明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余光四下扫了扫,螳螂一般灵巧的一翻而入,也不知用的什么功夫,壁虎一般从墙上滑下,竟然半点生息都无。
无声无息一落地便朝司夫人同沈霓裳露出焦黑发黄的一嘴牙,呲牙咧嘴地笑,小小声凑过来谄媚道:“夫人,霓裳妹妹……又见面了,是不是很惊喜?嘿嘿嘿……”
脖子伸得老长,脸都对准了两人的下颌处,自下而上的使劲眨巴眼。
这讨好的动作本是欧阳泽明在船上几日做惯的,每每逗得司夫人笑得花枝乱颤,可这回配着他这一张焦黄的脸一嘴黑焦牙,再有着一身蓝底碎花靛蓝裤子的打扮,却是太辣眼睛了。
妙真“噗哧”一声笑开。
司夫人伸出纤长的食指点住他的额头,嫌弃地将他的脸推到一边:“远些……好好说话——你牙上涂得该不是锅灰吧?”
“当然不是了!怎么能是锅灰?”欧阳泽明一脸幽怨,“何况即便是……夫人也不该这般嫌弃于我啊,我这般舍身取义牺牲重大,还不是因为担心夫人和霓裳妹妹在这虎穴狼群当中孤掌难鸣,安危有失么?我将我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太伤心了!”
欧阳泽明眼神哀怨:“霓裳妹妹,你也不帮哥哥说说话——”
“你在躲谁?”沈霓裳冷不丁打断,朝他挑眉轻问。
“没躲谁啊,我能躲谁啊,呵呵,我躲谁啊?”欧阳泽明噎住一瞬,继而干笑,眼神却飘忽游弋。
显然没说真话。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几人对看一眼,欧阳泽明“哧溜”一声就窜到屋中。
司夫人朝妙真点了点头,妙真过去将院门打开。
外头是一个穿葱绿衫裙的年轻小媳妇,瘦瘦小小的个头,一张脸粉白嫩嫩,看打扮模样应是木家的下人媳妇子。
“你找谁?”妙真看人眼生,挡在门口问。
“奴婢送花。”小媳妇子娇娇怯怯一笑,将手中拎的花篮提到身前,意思是送花的。
木家每日下午的确有丫鬟来更换花瓶中的插花,昨日也是一个小媳妇送来的。
司夫人几人已经进了房间,妙真让开道。
小媳妇一步迈进门槛,妙真将门关上,待关好门一转身,却见那小媳妇也不知怎么走路的,拎着一篮子花脚步如飞,就这一转眼功夫竟然就已经走到廊下门槛前。
妙真正纳闷间,怪事又发生了!
小媳妇一步迈进门槛,将花篮朝旁边一扔,语声陡然一变,变成了一个老头子腔调:“小兔崽子——还不给老子滚出来!”
压低了声量却不掩其中的咬牙切齿。
才小跑到廊前还没上台阶的妙真一呆,脚下一错,差点没绊倒在台阶前!
妙真稳住身形,眨了下眼,才慢慢踏上台阶,走到门口一脸惊愣地朝屋中司夫人几人看去。
司夫人同沈霓裳穆清三人分坐堂中,花寻也站在门口,就在小媳妇左手侧隔了约莫两臂的距离。
几人都看着那大岔开腿站在门口正中一脸怒气冲冲的小媳妇。
花寻定定看了几眼,眼底露出一抹了然之色,转首朝堂上三人打了个眼色,唇同时微动,三人看得分明,花寻做出的口型正是“门主”两字。
三人瞬间明悟。
原来欧阳泽明躲的便是他这位义父啊!
屋中没有动静。
司夫人几人也不出声,只暗暗地互相交换了一个看好戏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