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房间里聊了很久,在何天问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饭的时间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在里面聊了什么,有心人亦只能看到何天问一人离开了房间。
在辞别了慕从容之后,何天问便一个人在走廊上打量着这迎宾殿好一阵子,此时天色亦是偏晚了,红彤彤的霞光洒在迎宾殿的每个角落。好些人都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见着有人端着饭菜一户户送的时候,何天问也就没多在外面逗留的念头,转过身,便是推开了自己的房间的房门。
枫叶阁,这是彭温韦专门为他准备的房间,在很早之前他便盼着今日所以亲自布置了这么一个房间。在何天问踏进房门的那个瞬间,他浑身情不自禁地微微一颤。
淡雅的牡丹花香,朴素而洁雅的布置,那一桌一木都是那么的似曾相识,摸着那张桌子,上面还有他孩童时淘气刻下的纹理。
这里的东西除了那些横梁地砖,其他的……无不都是爹娘房间里的东西。
慢慢踱步到一张略微显小的床前面,摸着它,何天问仿佛就想起了儿时被爹娘安抚入睡时爹娘那怜爱的脸容。
吱——
何天问缓缓回首顾盼,原来是彭温韦正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摆好碗筷然后用眼神给何天问示意了一下。
“来!吃饭吧。”
点了点头,走过去,目光从那一碟碟菜上扫过,全都是自己爱吃的菜。
甜酸排骨、糖醋鱼、红烧肉、鱼香茄子、紫菜汤。
四菜一汤,全都是些家常菜,但这却是让何天问感到了一股浓浓的家的感觉。
“试试吧,都是我亲自下厨的。”
何天问坐了下来,接过了彭温韦为他勺的一碗紫菜汤。
汤里面的油已经勺干净了,何天问不禁想起了小时候姬幼枫每次煲汤,总是会把里面的油小心翼翼地去干净,只因为他跟他的爹一样,都嫌汤上面那层油太腻了。
先是试着尝了一口,接着三口两口便喝完了,何天问的目光从空碗移到彭温韦的脸上。
“很好喝。”
“那就好,这些菜都是我尝试了很多次,才勉强做出来觉得跟你娘做得最接近的味道。”
彭温韦夹了块糖醋鱼肉放进何天问的碗里头,他的眼神中饱含着浓浓的思念。
何天问夹起那块鱼肉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外脆里嫩,酸甜带着些许微咸,就如同还在孩童时的回忆。
往嘴里再送了一口鱼肉,听着彭温韦念叨起他的故事。
“其实我跟你娘亲打小就认识,我小的时候跟你娘亲不说两小无猜,但也算是青梅竹马。直到后来你娘的资质被凝玉宫的前一代的掌门薛玉凝相中了,没过多久便被收为入室弟子,然后她就开始长居凝玉宫,我跟她见得便少了许多,好些时候只有中秋、端午才能见得她一面。而且每一次见她,我都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如她了。”
何天问放下了手中碗筷,他的心中甚是讶然,不禁静静地开始倾听着彭温韦继续讲述他的过往。
“所以,后来我便拜了好些武馆、门派,但可惜啊!学到的总是一些很是普通至极的功夫。”彭温韦的表情变得惆怅起来,眼中带着丝丝恍然。“而且这件事还偏偏让她知道了,她在得知我到处求学高深武艺的时候,便是给我求来了一些好些的秘笈心法。可即便如此,可能是我当时的天赋真的不够吧!我与她的差距仍是越来越大,渐渐地在我便在我们二人中间挖下了一条鸿沟,不久之后,我便也就不再敢去联系她了。”
“后来过了些日子,我母亲突然有一年病倒了,她病得很重,家里的钱财基本都耗尽了,屋和田都卖了,为了药钱和生计,我换了一份差事。”彭温韦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去当镖师了,那时候镖局里头的大伙人都不错,知道我有难,都给了我不少的支持,也多得他们,我娘最后去的很安详。”
彭温韦红着眼眶往上瞧着似乎是想要遏制着自己的眼泪,在干咳了两声之后,他便是继续说道:“所以呢,后来说是为了报答恩情也好,说是我喜欢上了这份工作也行,反正之后我就是安安稳稳地当起了镖师了。我原来想着这应该就是我一辈子了吧!可不曾想到一次我负责压的镖竟然是帝都的,那次的镖押得很是顺利,主顾也甚是满意,所以亏得如此我赚了不少,便想着去帝都玩一玩,逛一逛。”
彭温韦说到这里,竟是沮丧了起来。
“我是个男人,自然也对那些什么百花榜啊!美人榜什么的感点兴趣。”顿了顿,在喝了口汤然后继续说道:“帝都三美人啊!虽然说是帝都,但明白人都清楚,那是大乾最漂亮最有本事的三位美人!你娘竟然也在里面,当时真的是吓了我一跳。可是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说她在夺得末席的灵姬称号之后便是失踪了。”
将紫菜汤一口饮尽,“当啷”的一下放下了手中的碗。
“我担心她出什么事,便去寻她了,花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盘缠几近耗尽,但我终于还是找到了关于她的线索。可当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你~已经出世了!”
彭温韦紧紧盯着何天问,眼里流转着哀愁。
“我本想着就这么离开的,可你娘却是发现了我,于是她便是请我吃了顿饭并说清了一些事,她与我不过是有着些微薄的兄妹情谊,她对他才是真心的啊!”说到此处,彭温韦摸着自己胸口又是好一阵感叹。
“而那时你爹见着我,也很是出乎预料地没将我赶走,甚至还将我挽留了下来。其实那个时候你爹应该就已经猜到了些什么了吧!他竟然请了我这个三流不入的人去当你们家的食客!我当时想着或许每天能默默地看她一两眼也很不错,于是便选择留了下来。可是,最令我想不到的是你爹对我的态度,不仅每个月给我的俸禄多得惊人,而且还时常传授我好些功夫,其中就以逃命功夫为主。”说道此处,彭温韦似乎很是自嘲。
“想来,他们夫妻二人这是早就挖好坑等我往下跳,让我去当你的后路吧!”摇了摇头稍稍清醒了些,在给何天问盛了碗饭的时候,彭温韦也乘此回复了一下情绪,然后说道:“好了!吃饭吧!”
“菜都凉了!”
“嗯。”
何天问默默地扒起了饭,现在还是让他好好静一静吧。
两人便是开始静寂无语地吃起了这顿晚饭,房间内只剩下了两人的咀嚼声以及那饭菜逐渐消逝的香气。
…………
与此同时,天人殿厨房。
公羊夏柳自潜入天人殿以来便是一直藏身于此,本想着等大会一开始便过去凑下热闹,却是不料眼下已经上演了一场好戏。
自从厨房外渗入杀气的那一刻,她便隐匿着气息躲藏在了房梁上方,看着下面发生的悲剧,她无悲无喜,眼中就犹如一潭死水,这一切对她而言早就习以为常。
“这天人殿的守备还真是松懈啊!这跟不设防有什么两样。”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红色袍子的光头彪汉,只见他大大咧咧地坐在一个四肢尽断,此时正在苦苦嘶鸣的厨子上一边啃着鸡腿,一边似乎是把一只滑出来的断手踢回正在燃烧的火炉里。
吱——
一个长相甚是猥琐的山羊胡走了进来,一点都不避讳便拿起了光头彪汉面前的一壶酒喝了起来。
“那个瘟神进去了?”光头彪汉用牙齿扯下块鸡肉大口嚼着,然后目光落在了山羊胡子的脸上。
山羊胡子灌了口酒,瞥了一眼光头彪汉,轻笑了一声。
“自然啊!想必准备什么的应该都差不多了吧!”说罢,山羊胡子摇了摇头,叹道:“啧啧!可惜啊,这个劳什子的伐魔大会真心不适合我。”
光头彪汉把剩下的鸡腿直接整个扔进了嘴里,发出一阵阵的“喀吧喀吧”的声响,然后便是一个冷眼瞄向了山羊胡子。
“哼!干完这一票咱大乾的正道就不足为患了,仅凭官府那般废柴能耐我们何!那时候的江湖,还不是任由我等鱼肉。”
山羊胡子闻言瘪了瘪嘴,露出了一脸不屑的模样。
我既称王,又岂非会屈服在他人麾下,那什么劳什子魔师看我不迟早把他给灭了。
听着两人的对话,加上对江湖的熟知,梁上的公羊夏柳也是认出了下面两人的身份,那个光头彪汉便是赤手人屠武千里,至于那猥琐的山羊胡子想必就是炼婴尸王秦满天,两人都是十恶不赦的魔头。
而且听他们的说法,他们似乎还有人啊!
啧啧!今天这事看来有点乱啊!此地不宜久留。
公羊夏柳眼睛一眯,她的身影渐渐地消散在了黑暗之中。
…………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凝视着那玩到弯刀一样的月亮,彭温韦的眼中一道精芒闪过。
何天问将那最后一口汤喝下,他似乎也是有所感应,嘴角很是不显眼地扬了起来。
“大会要开始了!我就先离开了。”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