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长博这个问题,付拾一扪心自问了一阵子,还是实话实说了:“不仅兔兔好吃。而且还有很多吃法,红烧,清炖,烧烤,还可以烟熏。五香兔头,麻辣兔头——涮烤兔腰,都很美味的。”
李长博沉吟了一阵子:“回头让庄子上,每个月送两次兔子吧。”
家养的兔子,大多数都是用来剥皮的。肉不好做,寡淡,所以一般只有穷人家吃。
付拾一一听,口水也下来了:“其实要是不麻烦,送三次也可以。兔头真的特别好吃。特别适合下酒——”
李长博轻笑一声,从善如流的应了:“好。”
面对付拾一的如此自然的不客气,杜太夫人也满意的点点头。
再加上吃饱了的缘故,杜太夫人觉得今日李长博也格外顺眼。
所以决定带上他去念经:“咱们一起走几步消消食,然后就去抄经吧。来都来了,索性给祖宗也祭祀一二。”
顿了顿看向付小娘子:“付小娘子不必客气,也让长博给你抄写经。”
付拾一迟疑一下:“那可能会有点多。”
“那也是他应该的!”杜太夫人一下子说漏了嘴。随后又赶紧补一句:“今日就属他吃得多!”
一脸无辜的李长博:???到底谁吃得多?
不过,李长博还是微笑宽慰付拾一:“那才更要帮付小娘子抄了。不然你自己抄,得要到什么时候?”
于是,付拾一也就没再推辞。
结果到了抄经的大殿里,杜太夫人和道长去论道,就剩下李长博一人奋笔疾书,方良在旁边研墨。
而付拾一,则是被忘尘道长叫到了一边儿去。
李长博当然猜到忘尘道长要说什么,故而才一句废话都没有,对着尚有点儿心虚和不好意思的付拾一道:“付小娘子只管去。我将名字空出来,到时候付小娘子自己填上去就成。”
付拾一应一声,更觉得李长博贴心了:这个台阶,不难看出来。
走到了一边,忘尘道长也感叹一句:“李县令这样的人,实在是罕见。”
“那是。”付拾一说起这个,就是一脸的具有荣焉。
忘尘道长看着付拾一这样,一时失笑,最后又语焉不详的说了句:“倒也是真不错。”
他这句话实在是含糊,付拾一也没听清。
付拾一还想着忘尘道长说的东西呢。所以踌躇片刻之后,付拾一就直奔主题:“道长是想说当年付家的事情?”
忘尘道长反而有些踌躇。
顿了一下之后,这才开口:“你真是付家人?”
付拾一觉得倒是没必要瞒着忘尘道长,直接摇头:“我不是。您应该知道,付家小娘子叫梨奴。”
忘尘道长都快傻眼了,以至于是有点儿磕巴:“这……你、你不是梨奴?!”
付拾一点头承认:“对,我不是梨奴。”
忘尘道长快惊呆了:“那你是谁?”
付拾一奇怪的看他:“我就是付拾一啊。当年是梨奴的丫鬟,后来做了仵作。我阿娘是梨奴的乳母。”
忘尘道长继续磕磕巴巴:“所以说,你是……你是付家的下人?我以为……以为……”
最后他终于说出了一句囫囵话来:“那梨奴呢?”
付拾一沉默了一下。
表情也有点儿沉下去。
忘尘道长心里一下子就“咯噔”了一声。
付拾一轻声叹了一口气:“梨奴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了。一点也不记得了。当时她受惊过度,加上淋了雨,又饿,就发起了高热。醒来之后,就不记得任何事情了。”
忘尘道长张着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才道:“忘了倒是也好。”
“嗯。我也是如此想的。所以有人要收养她的时候,我就没拦着。”付拾一苦笑一声:“可是后来才发现,她不仅不记得当年的事情,而且一直……心智就没长大过。”
“她还特别怕火。有一年山火烧起来,她吓得乱跑,摔到了山崖底下……”
付拾一想起梨奴小小的,软软的一团那样子,就只剩下了苦笑:“我亲自给她做的尸检。的的确确是意外。”
“那家人其实对她很好。知道她心智不全,也没嫌弃过。可是……”
付拾一语气更苦涩了。
忘尘道长良久将手落在了付拾一的头顶上,轻轻的婆娑一下:“不怪你。你当年,也不过是个幼童罢了。而且世上许多事,本也是命中注定,不可强求。”
“你有这份心,就已经很难得。”
忘尘道长恍惚间好像记起来小时候的付拾一了:两个小女孩儿总是在一处,但是那个小丫鬟,让他觉得很是稳重。
没想到,一晃眼,那么一个走路还有点儿不太稳当的孩子,已经是长这么大了,而且还做了这么多叫人惊叹的事情。
付拾一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脑袋:三十几岁的人,被摸头还是有点怪怪的啊,虽说对面是长辈来的……
而她不知道的是,忘尘道长在这一小会儿里,已经改变了主意。
忘尘道长抱着自己拂尘,笑了笑:“从前的事情,就让他过去了吧。你好不容易活下来,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就别再冒险了。”
原本他以为付拾一是梨奴,便觉得调查真相是理所应当。可现在知道了这个事情——就觉得不该将这个小女郎卷进来了。
付拾一一下就猜透了忘尘道长的心思,她怪异的看了忘尘道长一眼:“且不说这件事情现在是职责所在,只说当年我阿娘,也是死在了那些人刀下——这笔冤屈,总要算清楚的。”
忘尘道长摇摇头:“万一将你自己也牵连进去了呢?那些人当年有多肆无忌惮,你也见识过。”
付拾一看着忘尘道长那样子,就知道他是吓破胆了。
所以付拾一挺起胸膛,慢悠悠的说了句:“十年前,是乱世。十年后的今天,我不信那些人还敢这么猖狂。毕竟,我相信陛下。”
现在的玄宗,正是励精图治的时候,大唐盛世,那不是闹着玩的。
如果换成乱世,付拾一还真未必会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查。
忘尘道长看着付拾一脸上完全是一片诚挚的样子,忽然就觉得:怎么感觉付小娘子的信仰比自己还坚定呢?到底谁才是修道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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