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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迷蒙。不知为何,清明前后总是有雨。
看那山城蒙上了薄薄一层雨雾,站在山中远眺,只觉那红花绿叶似晕开的画布,那楼阁房屋如梦中的幻境。
酒肆的旌旗在雨中轻摇,雨燕斜飞,路人默默而行,到处皆有些伤感之意。
舒横空一早便去了双江门,他将投票数最多的十人召集在大堂内,那骆朝阳得知自己也是其中之一时,气得跳脚,涨红了脖子破口大骂,闹腾了一阵才被石奔浪给稳下来。
张弄潮离开双江门时,已接近中午,那蒙蒙细雨依旧,他打了把棕色的油纸伞出了门,一路往城外走,来到一处僻静的山头,对着远处的河水独饮。
为什么他会来到这偏避之地一个人喝酒?
聂萧躲在不远处的树丛里,他盯了张弄潮许久,却也不见张弄潮想要离开,大概两个时辰之后,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啸声,那声音似人非人,似马非马。
啸声一停,便从远处走来了一个人,那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白衣男子,他打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带着一柄鞘上镶满了宝石的剑,平常的剑都只有三四尺长,但这把剑却足足有七尺长,这么长的剑一般多用作礼仪性的武器,但这人却用来当作佩剑,着实奇怪。
张弄潮显得有些紧张,他站起身,与那男子说起话来,但两人的对话被雨声遮盖,聂萧离得较远因而听不清楚,只见两人说了没几句,张弄潮便将随身的环首刀拔了出来,横在身前。
男子转过身去似乎要走,却见张弄潮一刀劈出,那刀上的气劲将空中的雨水激荡得飞溅起来,似有一条无形的弧线包裹着刀身而出,这一刀快而烈,比之骆朝阳的刀法高出了不止一筹。
只听一声清啸,那白衣男子腰间的长剑已经出鞘,聂萧在树上看得惊讶,他没想到这么长的剑竟能如此快速的出鞘。
剑光一闪,一只雨燕从空中落下,它已被斩成了两半。
白衣男子缓缓将剑回鞘,捡起地上的红油纸伞,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张弄潮一人举着刀定在原地。
聂萧在树上待了许久,那白衣男子已经走远了,却也不见张弄潮有半分动作,聂萧便跳出树冠,来到张弄潮的面前,这时才发觉他已死了,身上没有伤痕,但全身骨骼与经脉已断,此时聂萧碰了碰张弄潮,他才如朽木般倒下,七窍之血如泉水般涌出。
“剑气!”聂萧倒吸了一口凉气,方才那男子是以剑气杀了张弄潮,这剑气千回百转,缠缠绵绵,所以才能一剑将张弄潮的全身骨骼与经脉斩断。
天下间能使出剑气的人不多,能用剑气一招就杀死张弄潮这般武艺的人更少,至少聂萧无法做到,以他的功力还使不出剑气,但看方才那男子,也不过二十多岁,天下间用剑的高手聂萧都听说过一二,却没有一人能与这男子对上号。
雨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从天未明时一直下到日落之后,那雨似牛毛细而密,带着一丝凉意让人不禁心头微颤。
舒横空今日在双江门闹了一整天,那十人里除了骆朝阳之外,其他九人皆是欺善怕恶之辈,有七个普通弟子,两个舵主,在舒横空的一番威逼审问之下甚至有人吓得尿了裤子,在凭借舒横空多年来看人的眼光,基本将除了骆朝阳外的九人排除了嫌疑。
聂萧将张弄潮被杀的消息说出,众人皆是一惊,那张弄潮尽得石阔海真传,传闻其武功不在石阔海之下,却被人一剑杀死,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好在聂萧画技不错,他将那白衣男子的样貌画在纸上,舒横空看了之后并无头绪,反而是叶无南惊叫了一声。
“他是人骨车的主人!”叶无南大惊失色,聂萧认识他这许多天,一直见其风轻云淡,神情淡定,不想此时却如此惊慌。
聂萧一把扶住他:“叶兄莫慌,你知这人的来历?”
舒横空神色凝重道:“魂幡舞动万鬼涌,彼岸花开见黄泉,人骨车现轮回转,刀斩烈日暗穹苍。”
聂萧只觉这四句诗听着耳熟,却又不太记得起来在何处听过,在心中念了几遍突然一愣,当即脱口而出:“昆仑鬼域?!”
骰子不明所以,忙问:“什么昆仑鬼域?这人是个绝顶高手吗?”
舒横空道:“昆仑鬼域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比我们朱雀宫还要神秘,他们开价极高,但从未有过失手,方才那四句诗说的便是昆仑鬼域的四大高手,亦是他们的代表宝物。”
烈酒下喉,舒横空接着道:“万鬼幡、彼岸花、人骨车还有魔刀,他们四人并称四大鬼王,皆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即便是我和他们对上也难说生死!”
骰子叫道:“师父你不是天下第三吗?怎的还怕他们?”
舒横空不说话,只是斜瞪了骰子一眼。
聂萧看向叶无南道:“这人年纪不过二十多岁,与那成名已久的人骨车对不上号,叶兄会不会认错了?”
叶无南不住摇头道:“不会认错,我在余杭郊外见过他,那是我终生难忘的恶梦,绝不会认错!”
舒横空不解道:“那昆仑鬼域还有十二鬼,即便请他们出手也能杀掉张弄潮,但那买凶之人偏偏不惜代价请人骨车出手,究竟是什么人会做这样的事?”
聂萧略微一想,道:“凭双江门的财力能够请得动人骨车吗?”
舒横空摇头道:“四大鬼王不是用钱就能请得动的,需要付出的是可以挑起他们兴趣的东西,或是绝世珍宝,或是神功秘籍,或是神兵利器,又或者是寥寥几句话而已,以我对双江门的了解,他们应该没有什么能够挑起四大鬼王兴趣的东西。”
聂萧皱眉道:“这便怪了,既然不是双江门,又会是谁呢?”
骰子一拍大腿,叫道:“会不会是地狱道?或许是张弄潮知道了谁是叛徒,所以地狱道的人请了人骨车来杀他灭口!”
聂萧道:“地狱道本就高手众多,何必还花大功夫去请人骨车?这张弄潮偏偏死在我们调查双江门叛徒的时候,此事定有人从中搞鬼。”
舒横空略微一想,拍腿叫道:“不好,定是有人想借此嫁祸于我!被我穿云崩天掌所杀之人亦是全身骨骼与经脉尽断!”
聂萧一惊,道:“这买凶之人好狠的手段!”
舒横空啐了一声道:“怕什么,我们见招拆招便是,好在对方以为只有我一人在调查,想不到暗处却有你们三个!且说说你们今天都查到了些什么?”
骰子先开口道:“我今天在码头待了一天,闷都闷死了,那三人一直在监督工人干活。”
聂萧接话道:“除了张弄潮之外的另外两人一直都在双江门中,他们是低级弟子,住在门内的通舍里,这两人来了不到半年,应该不是叛徒。”
此时众人看向叶无南,见他神情恍惚,似乎还在为人骨车的事情担心,聂萧便轻轻推了推他,说道:“叶兄不必如此,人骨车的任务达成,想必已经离开渝州城了。”
叶无南惊醒过来:“走了便好,走了便好!我今日摸进了那三个舵主的家里,并无发现。”
舒横空听完后点点头道:“看来叛徒也不在这些人中,现在有嫌疑之人只剩下石奔浪与骆朝阳,但这两人都藏得颇深,一时之间我还看不出端倪。”
四人又再商量一番,一直谈到深夜才各自打道回府,等到第二日天明时,聂萧便被窗外的喧哗之声吵醒。
聂萧跑到窗边向外张望,只见大街上满是双江门之人,他们急匆匆地从城外奔入,抬着一个架子,架子上躺着一个用白布盖着脸的人,路旁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着究竟是什么人。
别人或许不知道那人是谁,但聂萧却清楚得很,那人正是死在郊外的张弄潮。
骰子揉着眼睛从榻上坐起,嘴里骂咧咧,半睡半醒间却见聂萧将他的衣服扔了过来,并道:“快穿好衣服,我们去双江门外。”
不多时,两人来到双江门外,此时舒横空已在其中,他们正混在人群中想挤到前方去围观,却见双江门砰的一声关了起来,抬头一望,那高处也有门人拿着弓弩守着,不让人登上高处去看。
话说此时舒横空站在校场中间,被双江门众人团团包围,他双手叉腰道:“石奔浪,你这是什么意思?”
未等石奔浪说话,骆朝阳便抢道:“我等敬你是江湖前辈,却不想你竟然是这等卑鄙之人!假借寻查叛徒之名暗杀我师弟!你以为我们双江门是任人欺辱的吗!”
舒横空冷笑道:“你师弟之死与我何干?”
石奔浪怒道:“我问你,中了你穿云崩天掌而死之人会有何症状?!”
舒横空也不惧,朗声道:“中了我穿云崩天掌而死之人将会全身骨骼与经脉尽断。”
骆朝阳将刀一横,大喝道:“好,你既已承认便没什么好说的了,今日我双江门上下两百二十二人就算拼剩最后一人也要为我师弟报仇!来人啊!将这奸贼给我碎尸万段!”
舒横空暴喝一声道:“且慢!你师弟是全身骨骼与经脉尽断而死?”声音之大远远传了出去,门外的聂萧也听得一清二楚。
骆朝阳道:“正是!你还想狡辩吗?”
舒横空大笑道:“哈哈哈!你们这两个木驴脑袋!天下难道就只有我一家武功可震断人全身骨骼与经脉?好!你们既然不讲理,那我也当作消遣活动活动,若是我出手重了打死了你们,正好今日是清明节,权当我送你们去过节吧!”说罢也不能对方回话,抓起身边一个双江门弟子就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