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不了手了。”
“可是,我要死了。”
——
苍冷的阳光穿过渐渐散开的烟雾。
能量晶体,耗尽。
动力灯,熄灭。
毒蛾和巨人,紧紧连接在一起,从烟雾中向下坠落。
巨人只剩下了骨架。
毒蛾头部歪裂,镰刀折断,六足全碎,腹部的吸盘剥落,驾驶舱露了出来,表面也被腐蚀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洞。
洛英还在里面。
莱特距离洛英最近,他驾驶着魔术师,往坠落的方向飞去。
“驾驶舱怎么没有弹出?”汉娜问。
“没有,那个功能。”燕支浅回答了她。
“维生设备呢?”
“也没有。”
“这是谁设计的机甲?”
“我。”
下坠的速度太快了。
莱特举起能量剑,挥斩,一道长光亮起,将毒蛾和巨人分开,向上分推至两边。
他向侧斜方飞去。
剑身上挑,横劈,打破了毒蛾的驾驶舱。
他看到了洛英。
洛英的身体,被淡淡的金光笼罩着。闭着眼睛,手向前伸,手掌向上张开。
驾驶舱的内部,接驳线,屏幕,手控台,都被腐蚀得不成样子。
“洛英……”
魔术师的右手抓住了毒蛾的残骸。
巨人砸落在雪地上。
莱特看到洛英睁开了眼睛,红色的泪从眼角滑落。
莱特松了口气。
洛英收回了手。他抓住了胸口的金色的圆环,金光散去。
黑红色的触手从戒指中爬出,绕在了魔术师的手上,他用力一拉,身体从驾驶舱中荡出,他从魔术师的小臂跳到肩头。
风从衣角吹入,衬衣鼓了起来。
头发扬起。
洛英垂下了眼睛,看着地面越来越近。
“今天的雪,也很美。”
魔术师降落到地面上,洛英从肩膀上跳了下来,他抬起腿,在积雪上踩下一个脚印,又向前走了十几步,然后,双臂张开,身体向后倒,压在雪地上。
莱特跳出了驾驶舱,他看了洛英一眼,耳边出现了燕支浅的声音。
“艾洛蒂醒了,”燕支浅犹豫了一下,说:“你,最好来看一下。”
莱特脚步一转,向飞船停泊的方向奔去。
走入飞船中,汉娜用眼神示意他医疗室的方向。
推门进入。
艾洛蒂躺在医疗床上,盖着白色的被子。一层朦胧的金色的雾气,漩涡状飘动在她的身体上方。
燕支浅站在站在一边。
“艾洛蒂,她,怎么了?”莱特走到了床边问。
金色的雾气转动着,一点一点变得凝结。
“神族的,最后的意识,正在变成我们之前看到的,那种记忆体小球。”燕支浅回答说。
“那,艾洛蒂呢?”
“医疗舱修复了她的内脏、骨骼、神经以及各种软组织。但当神族的意识彻底地离开她的身体后,”燕支浅看着艾洛蒂平静的脸庞,“她本身的意识,大概,被同化的差不多了。”
“没有办法了吗?”
——
云层很厚,和远处的雪地连在一起。
一个黑点在洛英眼中慢慢放大。
深灰色的飞船盘旋而下。
姜离推开车门,慢慢地走到洛英身边。
莫里森也下了飞车,身体靠在飞车门上,看着他们。
洛英的右手张开放在额头上,“她那时候,在想什么?”
“你想到了什么?”姜离反问。
“什么,都没想。”
“她也不会去想。”
“我觉得,有点累了。
姜离微微弯下腰,对着洛英伸出手,“才刚刚开始呢。”
洛英看到了他的手掌,被灼伤了,一块黑一块红,坑洼不平。
洛英弯了弯嘴角,把手放在了姜离的掌心中。
姜离把他拉了起来。
洛英转过身,莫里森向他走了过来。
“索尔维亚空间站,应该,”洛英拍落了衬衣上的雪,抬头看着莫里森,“在柯森的控制中了。”
莫里森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问:“你把调遣黑武士的权限给他了?”
“他有,所有的权限。所有,我有的权限。”
莫里森沉默了一会儿,说:“索尔维亚空间站对海瓜子来说,象征意义大于实际重要性。不管柯森是怎么做到的,他或许收服了一部分人,但我估计,更多人在观望,在等待我们回去,尤金的死,会引发动荡,或许是海瓜子历史上,最剧烈的一次动荡,甚至是内战。”
“内战,海瓜子的传统。”
莫里森叹了口气,“联邦和帝国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他们会联手,打压,围剿海瓜子。别看他们的高层平时和海瓜子做各种交易,彼此勾结利用甚至加入了组织,一旦……”
“不会的,”洛英舔了一下嘴唇,打断了莫里森,“这里,这片神域,战火会烧起来,会绑住联邦和帝国的手脚,他们,会陷在这里,直到,柯森完全控制海瓜子。”
“怪不得,怪不得,”莫里森明悟般摇了摇头,“我就在想,联邦那个跳跃点前搞出那么大阵仗,不像柯森的风格。达德尼昂家的大少爷在这,他不可能瞒着帝国……”
莫里森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再睁开,灰色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淡然,“看来,我已经没有选择权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向外走了几步,抬头看着这一片白茫的天地,“洛英,这里很美,是吗?”
——
金色的小球越来越凝实。
艾洛蒂的呼吸渐渐的微弱了下去。
“艾洛蒂……”莱特把艾洛蒂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中,低下头,闭上眼睛。
艾洛蒂的身体,突然轻轻颤抖了一下。
莱特睁开眼睛,艾洛蒂睁开了眼睛。
瞳孔的中心,带着一点金色。
“大,哥哥?”
“我在。”
“我看到,妈妈还有爸爸了,”艾洛蒂脸上浮出笑容,美好的,虚幻的笑容,“我到了神国。”
莱特抓紧了她的手,“是的,你到了神国。”
最后一丝雾气被金色的小球吸收进去。
艾洛蒂闭上了眼睛。
莱特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金色小球。
“别碰它。”汉娜走进了医疗室。
她拿出了一个银色的小盒子,打开后在盒子侧边的暗键上按了一下,小球停止了转动,飞出了盒子中。
汉娜盖上了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