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会举国投降?别说李二不相信,哪怕是秦泽也不相信。在突厥待了一年多的时间,秦泽对于颉利和尕那束儿都十分地了解。
都是心高气傲之人,怎么可能就如此简单的服输?
颉利在想什么不言而喻,去年的暴风雪再加上今年他的孤注一掷,如今早已透支了突厥的国力。再加上了河西一战突厥战败,如今的颉利哪里还有余力来支撑战争。
哪怕尕那束儿拼了命的挖空草原境内的“田鼠”,可得到的依旧是杯水车薪。而且田鼠这东西虽然看起来人畜无害,可是逼急了同样也会咬人。
突厥需要时间,只要等到来年春天草青马肥,那么突厥很快就会有还手的余力。
而同样的李靖他们也需要时间,如今瓦突儿草原正前方,由六军中的中军和东军为守。
而柴绍也已经在西路顺黄河前进,与李靖、徐世勣遥相呼应,如今正在不断地向此处靠近。
西北、东北两军也在汇合。最关键的是检校幽州都督卫孝杰,如今正对突厥的漠北地区发动进攻,一旦拿下那么突厥军队就再无北逃的可能。
所以这个时候颉利让执失思力前去长安请降,又何尝不是在放手一搏。
如今就是看是唐军先攻下漠北地区,还是颉利能撑到草青马肥。
只不过这么一来,秦泽他们就停滞了下来。快马加鞭日夜不停地从这里到长安一个来回也要一月有余,而这段时间里作为六军主力,他们是不能轻举妄动的。
这样也好,秦泽也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研究一下目前的形式。虽说秦泽现在什么职务都没有,但哪怕是李靖也没有轻视过他。整个朝堂也是默认了他的存在,换句话来说,秦泽虽然因为一句功过相抵,失去了所有的奖赏。但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能够攻下突厥,该是秦泽的就还是秦泽的。
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面,李靖和徐世绩还是会请教秦泽的意见。
“瓦突儿草原北侧既是九姓铁勒诸部,若是我想的不差。如今只要我们进攻颉利,他定然会向北逃窜。漠北大多乃是荒地,届时哪怕我们后勤完善,怕也没有办法阻击颉利。所以倘若真的让颉利入了铁勒,这战事怕就是一场持久战了。”
秦泽面对军中两位大佬,却没有丝毫的异样,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若是放在两年前秦泽刚到长安的时候,面对这些人他或许还会唯唯诺诺。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用实力挺直了自己的腰板。
一般三个人讨论的时候,李靖都是基本不说话的,但只要他开口就一定是一针见血。
徐世绩却是听得点点头,俯下身子用手指了指面前的沙盘说道:“北路卫都督那里已经传来消息,如今正在发动对漠北地区的猛攻,只是这颉利也是早就看出我等计策,所以如今在漠北地区已经布署大量兵力,想要攻下怕是也没有那么简单。”
听了徐世绩这话,秦泽却是笑了起来。他又用手围着瓦突儿草原画了一圈而后说道:“小子曾经在这里生活了一年有余,对于突厥的情况也是再了解不过。去年风雪早就已经耗尽了突厥国库,如今这片区域之中聚集了大量的突厥将士,但同样的国库却是空的。
所以他们所需的粮草定然比我们还多。因此颉利要拖,那我们就和他拖,等颉利自己将自己饿死,等到他的部下被饥饿击溃战意。那时候所谓的十万铁骑,估计也是一群饿得快死的廋狼。”
“哈哈。”徐世绩听了这话也是大笑起来,随后伸出手拍了拍秦泽的肩膀笑道:“当初长安城里传起秦侄儿反叛突厥,以地暖之术拯救数十万突厥子民。现在看来怕是从那个时候,秦侄儿就开始谋划这一切了吧?”
都是聪明人,秦泽做的什么他们心里都有数。之前之所以没有替秦泽平反,就是怕惊动了颉利。但现在看来已经没必要了。
秦泽也是跟着大笑,随后开玩笑似地说道:“不过是流落敌营的无奈之举,怎敢入得了徐伯伯法眼。”
老狐狸和小狐狸坐到一起,说气话来就是这么有趣。
可若是两头饿狼坐到一起,说起话来可就是充满了肃杀之意。
出人意料的是尕那束儿还依旧活着,只不过这一次他再也没能像上次一样,瞬间变得精神抖擞。事实上如今他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之所以还一直苦苦撑着,就是因为他舍不得操劳了一辈子的突厥。
颉利也是有些衰老,往昔里那个意气风发自认为掌控天下的可汗,如今端坐在营帐里,已经显得有些落寞。
一步错步步错,如今的突厥的情况已经再也禁不起颉利的折腾。他叹息着端起桌案上的茶杯想要润润嗓子,却忽然想起这杯子就是当初秦泽敬献给自己的。
当下就是怒火中烧,一把将杯子扔了出去,连带着其它的茶具的是跟着丢了出去。
尕那束儿坐在秦泽做的轮椅上,却也是叹息一口气。
他也想丢失秦泽给予的一切,可他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秦泽做的轮椅,他现在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眼见着颉利已经明显有些失态,尕那束儿也是连忙宽慰道:“老臣已经找祭司算过,再有半月就会有大雪落下。大雪一起唐军定然不敢进攻,况且这些天老臣已经下令收集一切草料,想必定能等到来年春季。”
颉利叹息一声,望着营地外。却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座高达十尺的白玉人骨封坛,当下就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的极其的突兀,说是笑却能感受到他明显的落寞。
“尕那赦格是不是也觉得本汗做错了?”
“错的不是可汗,可汗只是没得选。若不是那一场天降暴风雪,突厥绝不会陷落至此。所以这一切都不是可汗的错,要错也是当初老臣没有发现此子包藏祸心……”
尕那束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颉利给打断了:“罢了,当初若是信了祭司的话,一刀斩了此子,草原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说到这里颉利又是苦笑地摇头道:“可笑的是,如今我们还盼着他留下的白叠子。他不仅毁掉了草原,还拿走了草原的荣耀呀。”
这些话颉利也只会对着尕那束儿说,眼见着颉利越来越落寞,尕那束儿也是提高了音调说道:“白叠子已经开始收割,负责加工的工匠也已经就位。只要能够做出棉衣,那么严寒就再也不是我们敌人。相反唐军深入草原腹地,自然不可能承受得住大雪。届时若是发动反攻,定能取得胜利。”
所以说呀……
秦泽最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他不仅用白叠子保住了自己命。还无意间用白叠子困住了颉利的行动。
是呀,如果真的让他们做出棉衣来。那么在大雪中作战,唐军的确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是他们有这个时间吗?
从白叠子的采摘,再到去籽弹棉花……
每一项都需要大量的时间,而就目前看来颉利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白叠子是秦泽种给王甫的,可绝不是给颉利的。
想想看如今整个大唐会处理白叠子的只有自己一个,到时候攻下突厥之后。那么瓦突儿草原上的数百亩白叠子就成了无主之物,李靖他们自然不会要,在他们看来这东西就是没有价值的观赏性植物。但是落到了秦泽手上,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没有让他等太久,十几天之后王甫就出现在了秦泽面前。一年多没见面,王甫倒是成长了不少。尤其是一双眼睛里早就没有了当初的稚嫩,反而是充满了成熟的美感。
皮肤也变得黝黑,让人再也无法将他与长安纨绔联系起来。
二人一见面,都是互相定住不说话,随后王甫就直接上来给了秦泽一拳。
“家姐……”
他只说了两个字,就哽咽着叹息了一声,没有说下去。
秦泽也是一脸懊恼地叹息,对于王雨曦来说这一年吃了多少苦,不用想他也知道。
“她还好吗?”
“我也有数月未归,离家之时已经日渐消瘦。只是那嫁衣之上,已然再无刺绣之地。”
秦泽听了也是不禁鼻子有些发酸,不过还是立即就笑了起来。
“快了,快了。你这次来的正好,既然我已经定下了与你姐姐亲事,自然要送你一份大礼。”
有些事急不得,虽然现在秦泽也恨不得立马飞回王雨曦身边去。但明显这个时候他是不能离开的,现在满朝堂的眼睛正盯在自己身上,他若是在这个时候跑了,估计到时候李二都保不住他了。
一年多的时间,太原商会也终于能与长安商会并肩。甚至在李二的心中,太原商会已经是除了皇商之外地位最高的一个。
就是因为太原商会懂进退,而且从来不在赋税上弄半点手脚。谁不喜欢一个时时刻刻为自己着想的商会?
再加上半个大唐的商道都是太原商会打通的。所以李二没理由不重视他们。
不骄不躁,这就是秦泽对太原商会最大的期望。
而如今也到了太原商会真正腾飞了日子,一年前太原商会第一个打通了边关的商道。而如今太原商会又将是第一个打通草原商道的商会……
草原才是一个遍地是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