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头肯定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这点是毋庸置疑的。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如果不是秦泽一步步展露自己的重要性,估计这一次跟着柳老头回来的,铁定就是突厥的大军。
秦泽头也不回的离开,无常却是跟在秦泽身边,饶有兴致地看向篝火旁。
“这世界最肮脏的东西就是人性,可偏偏最圣洁的东西也是人性。如同黑暗与光明的分化,大多人是生活在黎明。可柳老头已经完了,他已经完全把自己放在了黑暗之中。所以你去研究他是没用的,这样只会让你变得更加的黑暗。事实上如果不是需要借助他的话,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与他打交道的。”
秦泽不用回头也知道柳老头现在在干什么,既然已经谈好了交易,自然是要履行自己的承诺。就是不知道他又该如何和灵娜说,不过这些不是秦泽要担心的事情。
无常看了片刻也是发现有些无聊,也就回过头,却是发现秦泽一脸的落寞,当下也是打趣道:“你的灵娜姑娘这会儿脸可红得要滴出血来,水灵灵看起来简直美艳不可方物。”
“再美能有你美吗?”秦泽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嘴里直接就回了过去。
制止一个人调侃的最好方法就是认同他,事实证明秦泽这种不要脸的调戏方式,的确极其的有用。哪怕是无常也是被秦泽这露骨的话,给直接噎住了下半句。
“柳老头说的是真的吗?”无常眨巴着眼睛,却是换了一个话题继续问道。
秦泽只要心情不好,就会变得极其冰冷。他就像是受伤的野狼一般,独自一个人舔舐自己的伤口。无常能够看出来,秦泽对这个世界很不信任,所以他受了委屈,也是宁愿自己一个人承受。这就让人有些心疼了。
所以这个时候秦泽需要的是宣泄,而不是一味地压抑。
“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懒得再去追究这件事。决策的选择在于他自己,帝王永远是一种没有感情的生物。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那么他就不值得同情,不论他究竟面对着的是什么,那也是他应该承担的。”秦泽说完这句话,终于是长叹了一声,转过头看了看身后。
篝火的火光在这一片黑暗中,已经变成了米粒大小的光点,那些村名的欢呼声早已微不可闻。秦泽又抬起头向四周望去,除了自己的庭院,整个柳木寨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
耸耸肩,秦泽又回过头继续向前走着。
“通知二虎他们吧,是时候离开这个地方了。”
六天时间已经完全足够了,柳老头他们当初拉着重物,也不过才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而且还是双程的路程,这就意味着对于秦泽他们来说,也许只需要五天不到的时间就能走出密林。
不过之所以多要了几天时间,一来是为了更安全,二来秦泽他们的速度可不是取决于自己。
秦泽的确没有派人跟踪柳老头他们,这是毫无意义的。一旦被发现,只会让秦泽他们暴露的更快。但谁说一定要跟踪柳老头才能找到走出密林的路?
他还有野猪王呀?
秦泽早就将野猪王的尿液染装在了牛车之下,这对于秦泽他们来说才是走出密林最好的办法。
灵娜是在下半夜过来的,只有她一个人。
秦泽就立在门槛之上,看着这个含羞待放的姑娘,也是没来由有些心酸。在她的心里肯定还以为自己真的想要占有她的身体,这对于任何一个少女来说都是极其恐怖的一件事。
虽然只有灵娜一个人靠近,但是秦泽明显听见了黑暗处一声惊呼。那是九哥的声音,不过很显然他只来得及叫一声,就被人给打晕了过去。
秦泽不知道柳老头到底和灵娜说了什么,才能让这个倔强的姑娘独自前来。
她是一个人来的,怀里抱着一件红色的衣衫。在灯光的照耀下,秦泽能够看到她双眸之中流出的泪水。都说灯光是冰冷的,可再冰冷也比不上灵娜眼泪的冰冷。
平日里活泼的灵娜消失不见,哭得梨花带雨的她,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半分神采。
“灵娜见过秦公子。”待得走近,灵娜却是突然弯腰冲着秦泽施了一礼。
这是灵娜第一次面对秦泽的时候这么彬彬有礼,只不过这种礼节却是冰冷到了极点。
说实话灵娜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的确激起了秦泽心里的保护欲望。让他有种想要将灵娜搂在怀里,安慰一番的冲动。但那绝不参杂其它任何东西。
“你我二人不必如此。”秦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想要拉过灵娜的手,将她引入庭院。
可是显然灵娜误会了秦泽的意思,尤其是秦泽那句话更是让她联想到其它地方。
她身子微微挪开,躲开了秦泽伸过来的手。却是立在一边,而后突然打开了手里的衣衫,秦泽这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件红色的嫁衣。在这冰冷的灯光下,映衬的灵娜的小脸更加的苍白。
“小女儿唤作柳灵娜,生于柳木寨,今年十六。愿携一席嫁衣入你……”
“别。”
秦泽一把冲上去堵住了灵娜的嘴,伏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先进屋,我有事告诉你。”
有些东西是开不得玩笑的,在这个封建的社会,一个女子的贞节永远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存在。嫁衣一批盖头一掀,那可就是一辈子。
灵娜这般带着一席红嫁衣的样子,直接就击中了秦泽的内心。
恍惚之间秦泽又回到了长安城门下,王雨曦那个傻女人又何尝不是穿着一席嫁衣来送自己。她赌上了自己一辈子的清誉,秦泽就必须要对她负责。
只是不知道她现在的鸳鸯绣了几对?
秦泽终于拉着灵娜进了庭院,却是再也没有了心情。交待了无常几句,就一个人找了一个角落藏了起来。
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只要一想到王雨曦,秦泽就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不舒服。他真的很怕自己回去的太迟,他真的怕王雨曦的鸳鸯绣满十二对的时候,他还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该死的世道。”
在沉默了足足一夜之后,秦泽终于吐了这么一句话。却是在抬头了一瞬间,发现了坐在身边的无常。
密林之中湿气很大,他的发丝之上已经沾满了露水。晶莹地每一滴都折射出秦泽的样貌……
“你醒了。”
无常转过脑袋看着秦泽,淡淡地说道:“你现在身份可是不一般,要是真的入了魔怔,到时候那帝癸宫的墨轩还不要找我拼命。小爷我可打不过他们。”
也许是发现秦泽望向自己的目光越来越柔情,所以到最后无常也是自称了小爷。说起来自从和秦泽待的时间久了,这个称呼他是用的越来越少了。哪怕是现在,在秦泽地注视下,小爷两个人也是咬得极轻。
“你放心,我这人很念旧。你救我一次,我就护你一辈子。”
“灵娜现在应该快要醒了,你还是快些去察看了一下吧。昨天是真的吓到这个姑娘了。”无常说着话就从地上坐起,而后头也不回地消失了。
“真不解风情。”秦泽看着无常离开的身影,笑了笑嘟囔了一句,随后从地上站起跟着一起进了里屋。
灵娜正躺在床上,小脸之上依旧是带着泪痕。尤其是双手之中,还是死死抱着她的那件嫁衣。
在这个年代,每一个少女必须要做的事就是给自己准备一身最漂亮的嫁衣,而对于她们来说这是最珍贵的礼物。
不论平日里再怎么活泼的灵娜,在涉及到自己一生幸福上面,还是显得格外的脆弱。这会儿死死抱着自己嫁衣的样子,也是让秦泽有些心疼。
深闺中的少女会亲自给自己的嫁衣绣上各种花纹,像比较普遍的就是鸳鸯,而且鸳鸯必须是成对的绣。
大户人家会用金丝线来缝制,而小户人家自然是用寻常的丝线。对于王家来说,怎么也是和太原王氏有几分关系,再加上如今王家成立的太原商会风头无两。所以王雨曦的嫁衣自然要选用最好的牛头金。
传说一座金矿才有一块牛头金,其纯度也是近乎完美。可以说用牛头金拉成的金丝线,绝对是所有金线里面最漂亮的一个。
端坐在窗前,王雨曦素手轻动,动作极其优雅地绣着自己的嫁衣。
第二只鸳鸯马上就要完成,可王雨曦的动作却是越来越慢。
“嗒嗒~”
王甫叩响了庭院,随后就走了进来,望着自己明显消廋了太多的姐姐,也是没来由鼻子一酸。
“可是有了消息?”王雨曦脸上洋溢起笑意,满怀期待地看着王甫。
王甫摇摇头,见自己姐姐迅速暗淡的目光,又连忙补充了一句道:“陛下已经派礼部尚书唐俭大人出使突厥,想必应该有所收获。”
王雨曦静静地听完王甫的话,随后抬起头冲着他笑了笑说道:“鸳鸯不过绣了两对,还有十对呢?”
王雨曦说着手下一个不小心绣针就扎破了伤口,可是她却如同没有知觉一般。只是看着流出的鲜血,愣愣出神,随后笑着将它拂去……
鲜血虽红,却也不能沾染了嫁衣之上。那是不详的征兆,王雨曦不想弄脏自己的嫁衣。
她是这般想的,灵娜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过她这会儿悠悠转醒,正眨巴着眼睛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秦泽,怀里还是死死抱住自己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