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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封帖子落在脚下,一样的烫金花纹,一样的落款印鉴。
颜璟轩的眉心却皱越紧,若有所思的看着却未去捡。
“原来还是我疏忽了!”半晌,他自嘲似的笑了笑,目光微冷重新抬头看向秦菁,“你早就知道是我?”
“不!世子您太高看本宫了,我只是知道这封帖子有问题,却未想到今天在这里等着本宫的人会是颜世子你!”秦菁摇头,款步往旁边挪了两步避开与他视线的正面接触,“那么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世子既然来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颜璟轩看着眼前女子端庄优雅的侧面轮廓,想想却突然觉得他们之间这样的会面很滑稽。
他原来设计想要约她见面的时候还只觉得尴尬,因为他们颜家人曾经阴错阳差的害过她,而现在她要嫁给楚奕,彼此各为其主,将来又少不得要对她下手。
想来彼此无冤无仇,他是觉得有几分愧疚的。
可是一早在城门处无意间遇到楚奕之后,这一切突然就变了!
“你我之间,原本应当是无话可说的。”颜璟轩冷声说道,眼中笑意十分古怪,“我原本一直以为我妹妹的死,是莫如风所为。可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所谓莫如风,不过只是一个幌子,真正在幕后主使这一切的根本就另有其人。莫如风,楚奕,还有你,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说话间他突然一拳打在旁边的砖墙上,青灰色的砖瓦粉末飞了溅起,扑了两人一身。
关于颜汐的死,起初他一直都以为是莫如风为了嫁祸叶阳珊母子而做下的。
可是后来却证明叶阳皇贵妃的亲生儿子另有其人,那时候他便觉得这事儿怕是还有内幕的。
但是自始至终,他对秦菁都是存着一丝歉疚的。
所以昨天下午刚一抵达帝京,知道她在这里,他便想方设法的约她出来见上一面。
却不曾想,竟然是这么个局面。
楚奕,就是当年跟在她身边形影不离的俊秀少年!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是怎么都不会相信。
颜汐的死不是意外他一直都知道,却从未想到,自始至终他们一家被人玩弄于股掌而不自知。
莫如风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楚奕铺路,而楚奕和秦菁,从旧时相识到喜结连理,再到如今这一次所谓的联姻
他们根本就是一伙儿。
步步为营,机关算尽!
从大秦到西楚,他们瞒过了所有人,撒下这一个弥天大谎。
亏得他还一直觉得愧对于她,却原来,从一开始他们颜家就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傻子。
颜璟轩忍不住哑然失笑,神情却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哀凉。
笑过之后他又霍的扭头再度看向秦菁,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嘲讽,“颜儿她当时才只有十四岁,她有什么错?就因为她挡了你们的路,你们就对她下了那样的狠手?”
颜汐是他唯一的嫡亲妹子,兄妹两人的感情极为要好。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几乎是字字泣血,原本清冷俊俏的容颜于无形中似是蒙上一层愤怒的火光。
秦菁皱眉看着他,当年颜汐的死其中牵扯的太多,虽然非她所愿,但现在细究起来,也的确是如颜璟轩所言
与她脱不了干系。
若不是为了给她制造契机避开和楚风之间那一场荒唐的所谓联姻,莫如风也不会那样做。
也虽然当初她来西楚的始作俑者者就是颜璟轩,但对于那些已成事实的陈年旧事,她却是已经没了兴趣再跟他争辩讨论。
“颜世子,关于令妹的事,我不想再和你计较是非对错,既然你觉得是我所为,那便就当是我做的好了。”秦菁道,随意的抬手抖了抖袖子上面的灰,“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你,皇权大位之争,从来的都是这般残酷,既然你颜家已经主动卷进来,最好就要随时再做好这样的准备。死人的事,总是难免!”
她的语气平和而安静,但是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清清楚楚的落在对方心上。
颜璟轩心里突然一怒,狞然道,“你这是在警告我还是威胁我?”
“两者都有!就像是你今天当街拦下本宫的车驾又将本宫逼进这个巷子里面翻旧账一样,您敢说你这不是胁迫?不是警告?”秦菁与他对视,唇角一勾,又恢复了那种若有似无的笑容,淡淡说道,“如果本宫没有猜错的话,你此时会出现在这里,应当也不是你一时兴起的个人行为吧?”
颜璟轩闻言,眼中瞬时闪过一丝的不自在。
的确,他提前进京,包括昨天设计以成渝公主的名义把秦菁引出来,这其中都过了别人的手。
此时底牌被秦菁抖出来,他反而略带了几分心虚。
秦菁见他一时踟蹰的表情,脸上笑容终于完全展开,眼睛里的温度却在一瞬间降到最低。
“我果然猜得没错!”她道,却也不曾见出多少意外,“如果说五年前你们颜家被卷入楚风和楚越之间的争斗当中是飞来横祸,那么今天,甚至以后,再发生什么您也就不会再觉得冤枉了。”
颜家,已经摒弃了维持多年的中立态度,彻底归于楚越的阵营里面去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其实都不需要当面和颜璟轩确认,只就昨天他你能天衣无缝的借成渝公主的名义把她约出来这件事上就可见端倪。
从买通成渝公主府上的侍从出入她的书房盗取请帖和印鉴,到后来灵歌送回帖时堂而皇之的当面蒙骗,再到从给她驿馆仆从那里拿到她今日出行的路线
不管他最初的目的是否带着而已,可翔阳侯一家久居翔阳,在京中是不可能有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来助他的。
只能说明,他这也是借了别人的手。
借了一个在京中有权有势的贵人的手。
至于这个所谓的贵人是谁么
“良禽择木而栖,你实在是不必拿这样的话来讽刺我!”颜璟轩冷然的一勾唇角,眼底复杂而挣扎的那种光彩已经在慢慢消散。
他转过身来,再度走到秦菁面前,只隔了一步之遥的距离,用一个几乎可以说是俯视的角度看着她。
半晌,一笑。
“说实话,其实起初决定要来见你的时候我似乎还不知道要与你说什么,一直到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甚至都还犹豫过,到底要不要来,可是现在”他笑着,一闭眼,再一睁眼的同时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扣住秦菁的手腕,“我觉得,我来对了!”
他下手的力气极大,即使是隔着两层衣袖,秦菁都似乎能感觉到他的指头因为这股大力在她的皮肤上压出了不平整的沟壑。
他的本意不过是见她一面,而在见到楚奕之后就于瞬间改了主意
拿下她!
“颜世子,这里是西楚帝京,堂堂天子脚下,本宫劝你想想清楚!”秦菁虽然已经隐隐料到他的打算,却没有防备着他会突然对他出手。
“很抱歉,这世上,要用来证明他的身世,没有人比荣安公主您更合适的了。”颜璟轩道,“所以,这一次,得要麻烦您亲自辛苦一趟了。”
“你要我去给你证明?莫不是失心疯了不成?”秦菁盯着他压在她腕上的手指阴测测的冷笑一声,“我凭什么要为你去做这个证明?”
“你会去!”颜璟轩信心满满,却不再多解释一个字,拉着她的手腕转身大步朝巷子外头走去。
苏沐和灵歌本来都在严防死守的堵在这巷子唯一的出口处,隐隐绰绰也听到了里面两人的若有似无的争吵声,这会儿却见颜璟轩竟然毫不避讳的拽着自家公主的手腕出来,两人俱是一愣。
“颜世子,您好生无礼!”灵歌眉头一皱,抖了软剑就要冲着颜璟轩刺去。
颜璟轩目光一厉,他身上也有佩剑,却不拔剑和灵歌硬碰,而是不慌不忙的于瞬间后撤半步,一手放开松开秦菁手腕之前,另一只手已经闪电出击,捏在了她的喉头。
就这样一个身形错位的空当,他大半个人都藏在了秦菁身后。
灵歌一惊,生怕强攻会伤了秦菁,低呼一声,只能懊恼的错身闪开。
而也就在双方兵戎相见的这一瞬间,这条街道两侧的深宅大院里二十几条人影跃出,把颜璟轩和秦菁两人护在了身后。
后方退路被一小股追兵卡死,甚至于前面离的稍远的这街道上也动作迅捷奔进来十数个不同打扮的健硕汉子,显然是之前就安排好的人。
前无去路,后头追兵。
灵歌和苏沐虽然都不惧,但最糟的是,他们原以为翩翩公子的翔阳侯世子颜璟轩竟然不择手段,先掳了秦菁。
“公主殿下,你当时知道我现在面对你时候的心情,所以,让他们退下吧!”微不可察的缓缓吐出一口气,颜璟轩开口。
既然现在知道颜汐的死和秦菁有关,那么他和她就是仇人见面。
这种心情么
的确是欲杀之而后快的!
秦菁面无表情的由他卡着脖子,目光迅速的敏锐一扫,认清当前的形势,随即冷笑一声,“原来你早有准备,刚才故意引我去那巷子里也不是为了最后求证什么的,其实就是制造一个单独相处的契机,要躲开苏沐和灵歌他们,先把我钳制在手!”
“荣安长公主多智,我也是迫不得已!”颜璟轩,并无一丝的愧色,目光冷里一扫越过灵歌等人,是个警告的意思,“颜儿的仇,我此生非报不可,既然知道了,你凭什么以为我还会和你讲什么君子信条?现在,让你的人放下武器,你跟我走!”
秦菁在他手里,这就是一张最大的王牌。
即使她自己不要命,而她那些亲信死士的想法他却是知道的
他们首要考虑的便是保证她的安全。
“如果本宫不肯呢?”秦菁反问,字字阴冷。
颜璟轩也是料到了她不肯轻易妥协,却也不甚在意,紧跟着目色一厉扫向苏沐等人,“你们呢?难道要就要看着你们主子血溅当场?”
对于杀死自己妹妹的仇人,他即使杀了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众所周知这位翔阳侯世子和颜大小姐的感情非同一般。
“颜世子,这里是堂堂帝京,天子脚下,当街掳人,您这当真是没有王法了吗?”苏沐道,眼中却难免露出些不安的情绪。
他的目光一直紧紧锁定在卡主秦菁脖子的那只手上,一边暗暗估测着要从哪个角度,以怎样的动作和力度出手,从颜璟轩手上夺下秦菁的机会能大一些。
只奈何颜璟轩有备而来,防备他甚严,前后左右都有高手布防,无论他从那一个角度下手,都不可能一击就近了颜璟轩的身。
颜璟轩冷蔑一笑,又再重新把目光移回秦菁的侧脸上,“公主殿下,我知道您这是在拖延时间,可是没用的,我既然来,就再不会给你机会,哪怕是一丝一毫。你应当知道,我现在的耐性很不好,不要再磨蹭了,让你的人放下武器,我们走!”
说话间,他手下同时已经骤然发力。
秦菁只觉得喉间一紧,险些一口气没能提上来,不过片刻,脸色已经隐隐有点涨红。
“颜璟轩!”灵歌一急,怒喝一声就要上去硬拼,却被苏沐一把拖住。
“你何必在我面前说这些狠话?既然是你要本宫给你作证的,就断不会杀我,又既然你不会杀我,本宫的人又何必要受你这样的威胁?”秦菁极力的压抑住呼吸来保持了平常的语调,开口的语气也和颜璟轩一般,带了丝丝冷蔑:“而且颜世子你也应当知道,以本宫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死在你们西楚的。”
不管楚奕的身世会不会被揭穿,她的身份却是不容更改的
荣安长公主,大秦长乾帝长姐,负有监国之责,权倾天下!
换而言之,即使她不是西楚的太子妃,即使没有楚奕,也断没有人敢在西楚让她出事的。
更何况
因为叶阳敏的关系,楚明帝偏宠楚奕也是不争的事实。
即使他们要以楚奕的养父母身份发难,也要步步精确,否则极有可能适得其反。
秦菁不松口,苏沐等人不肯妥协。
前面百丈之外就是帝京之内最为繁华热闹的主街区,虽然现在他们卡在这条巷子里,但是这么多人聚在一处,用不了多久,一定会有人察觉里头玄机的。
颜璟轩却好像并不在意的模样,自始至终除了冷嘲热讽想要逼着秦菁主动妥协之外,并不见半点紧张或是焦灼之色。
他这人,是个有决断的,但这种过分的从容,还是很快便露出一丝破绽,被秦菁察觉。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电石火光般在脑中轰然炸开,秦菁不由的勃然变色,目色一冷猛地射向灵歌,寒声道,“灵歌,马上带人回驿馆!”
灵歌一怔,一时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这边颜璟轩闻言却是目光瞬间一沉,透出几分讶然
这个女人的反应,当真是快。
她自己这边犹且自顾不暇,居然还能在第一时间就马上想到他另一步的意图。
“快去!”见着灵歌迟疑,秦菁又是一声怒喝,只是声音较之方才多了几分暴躁不安。
灵歌心思一动,恍然明白过来。
公主的意思
是小郡主!
她担心颜璟轩为了逼她就范,会同时叫人去驿馆对小郡主不利?
心里暗暗一惊,灵歌背上顿时出了一身的汗。
“走!”她转身一挥手,拉过一半的人就要往回赶。
颜璟轩却是在秦菁开口的同时就已经防备着,只就一个眼神横过去,他的人马上就围困过去,阻住了去路。
秦菁心下一凉
颜璟轩此举,恰恰是证明了她的猜测。
这人,竟会卑劣到要拿楚融做筹码来要挟她?
“颜璟轩!”这一声,她当真是怒不可遏的嘶吼出来,“你不要得寸进尺!”
“若不是公主殿下你敬酒不吃,我又何至于出此下策?”颜璟轩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反问一声,随即又是冷笑,“放心吧,我不会伤她的,我的目的,只是要争取公主殿下你的配合。”
他这种名门世家教养出来的公子,又非不成气候的纨绔,就着秦菁以前的印象,一直觉得他该是那种既懂得人情又有原则的人。
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也会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来!
收在袖子底下的双手不觉握紧,秦菁死死的抿着唇一语不发。
对面苏沐也明白了颜璟轩的意图,当即便是再顾不得许多,带着剩下的随从护卫一拥而上,帮着灵歌开路。
颜璟轩却有分寸,他虽然指挥了大部分的人去拦住他们,同时仍然把在他和秦菁周围的十二名侍卫留下,严阵以待。
平日里人迹罕至的巷子里,一时间杀的风生水起。
这一代的宅子有些是当朝大员的府邸,也有一些是之前因为各种原因充公的废宅,但共同的特点就是占地广阔,可以成为真正的深宅大院。
这类的院子有一个好处,就是主屋里居住的人不宜被四面街道上行人的喧嚣所扰,而同时的缺点就是,临近外围的套院大多是废弃不用的破厢房或者人迹罕至的花园一类。
是以虽然是青天白日里这般大打出手,一时之间倒也没有引人注意。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之后,平地响起一声清脆的哨音,似是往刀光剑影中婉转一绕,随即消失的也干脆。
一直沉着脸的颜璟轩如释重负的出一口气,唇角微扬,露出一抹寡淡的笑意,厉喝一声,“停手!”
话音未落,他那方面的侍卫已经各自抽身而退,撤到外围严密防范。
秦菁的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视线越过横在前面的马车往街巷深处看去。
又是一行十几人,神色肃然脚步匆匆而来。
被护在中间的一人穿着驿馆里婢女的服饰,是个略有些面善的女子,彼时她也是一脸的冷肃模样
怀里,抱着个粉蓝裙裾的小人儿。
却不知道他们是对楚融下了药还是直接点了她的睡穴之类,小丫头竟然难得一动不动,埋首靠在她胸前,被她一路抱着急匆匆的奔过来。
“郡主”灵歌见状,脸上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一咬牙就要再挥剑。
“灵歌!”苏沐一把按下她的手腕,递给她一个不可的眼神。
这个时候,郡主和公主都在别人手里,他们根本就处于被动。
而且经过方才这一番交手,他们彼此都有察觉
颜璟轩带来的这些人都非等闲,而且对方有备而来,人数上也远胜于他们,又熟悉这里的地形和路线,这样硬拼,实在是半点好处也捞不着的。
灵歌又何尝不明白此时的处境,只是眼见着楚融落到别人手里,是怎么也无法心平气和了。
她跟了秦菁也有不少的年头,见到主子身临险境的次数也不少,却还是第一次这般的无措过
楚融,毕竟只是个两岁半大的孩子。
被苏沐一拉,灵歌也不敢再妄动,死死的咬着下唇,牙印底下隐隐的渗出一丝鲜血来。
彼时秦菁的脸色也已经沉如乌云蔽日,她的目光不动,死死的盯着远处那婢女抱着楚融一步一步的走近,视线始终锁在楚融身上不移分毫。
颜璟轩在旁边看着,看着她素来冷静支持的面孔上变幻不断的神色,竟然略有了一刻的失神。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女子似乎永远都是一种淡漠而冷酷的存在,他最记得的是当初她被迫和亲西楚时候主动见他的那一次。
明明是不愿意,明明是愤恨的,明明是被自己最亲近的人背叛抛弃伤痕累累,却依旧冷静淡漠的面对一切。
他见她的次数不多,但在一瞬看到的方才是一个真正丰满有血有肉存在着的人。
颜璟轩承认,初次见她时候,她最先引起她主意就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质。
他甚至以为她就应该是那样的,永远淡漠,永远冷情。
颜璟轩恍惚了一下,秦菁的眼底的神色已经再度平复下来。
“把孩子给我!”闭了下眼,她平静的开口,侧目扫了颜璟轩一眼,“你想怎样都随你。”
颜璟轩回过神来,给他的仍是一张冷面孔。
然后他冲他自己的人抬了抬下巴,“下了他们的武器!”
一众人围拢上去,这一次苏沐和灵歌彻底放弃了抵抗,由着他们卸下武器,然后一个不落搜出他们身上携带的一些可以用以攻击的小玩意儿。
“把他们的衣服扒下来换上!”颜璟轩吩咐,待到他的人把换好了侍卫服,又以眼神示意斜对面那座废宅的侧门,“先把他们留在这里管制起来,回头等入夜了再作打算!”
秦菁这次出来所带的仪仗侍从不过三十六人,颜璟轩的人拨出三十六名换了他们的衣服随行,剩下人手都押着苏沐等人进了对面的那个院子。
自打楚融被抱来以后,秦菁就不再试图与颜璟轩对抗了,听之任之,看着他安排好一切。
颜璟轩有条不紊的安排好一切,最后才把目光重新移给秦菁,“上车吧,为了你们大婚的事,这几日城里各处戒严,另外安排车马也不保险,所以还要借殿下您的车驾仪仗用一用。”
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只是走个过场,完全没有她拒绝的余地。
秦菁唇角微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自始至终却再未把视线往他身上移动,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面站在她五步之外抱着楚融的那个婢女。
她虽然不说话,但那目光却阴测测的,微微发凉。
明明她人已经被颜璟轩制住,但那婢女却还是被她盯的头皮发麻,脚下竟然不自主的往后挪了小半步。
等了片刻还不见秦菁上车,颜璟轩不禁皱眉。
跟这个女人,他当真是耗不起的。
想着此地不宜久留,他便只有妥协,对那婢女使了个颜色。
那婢女会意,抱着楚融转身先上来车。
“我说过,只要你配合我办完这件事,他们只是点了她的睡穴,不会为难她的。”颜璟轩道,负手而立出乎一口气,再重复,“上车吧!”
秦菁拿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于是不再迟疑,上了马车。
颜璟轩微微出一口气,随后也跟了上去。
车门合上,车夫驾着马车缓缓往巷子外头行去。
那婢女抱着楚融坐在里面靠近软榻的一个角落里,始终以一个戒备的姿势,离的秦菁远远的。
秦菁坐在她斜对面桌子的另一侧,扭头看向紧挨着她身边的颜璟轩讽刺一笑,“颜世子你安排下来的这个丫头应当是个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吧,这样防止本宫,是不是有点小人之心了?”
颜璟轩被她一语道破心思,神色之间一闪而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平复,淡淡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请长公主见谅,而且我的为人公主殿下应该也是信得过的,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就是了。”
他的确是对秦菁防备着的,虽然此刻她孤身一人又不会武功。
但在直觉上,他对这个女子一直不敢大意。
“你的为人?”秦菁冷嗤一声,伸手取了茶具给自己倒了杯水,“你我之间,现在立场敌对,何来信任可言?你防着我便是防着,明说就是,横竖你们两个人在这里,本宫也奈何不得,只不过本宫一直觉得颜世子你为人坦荡,何时也变得这般虚伪了?”
用一个孩子来要挟人,对颜璟轩这样的人而言的确是欠着坦荡。
“你也不用激我,诚如你所说的那样,既然是敌人,我对你怎样都不为过。”秦菁这话说的也算刻薄,颜璟轩闻言却不过一笑置之,只是笑容之下略带几分自嘲罢了。
秦菁冷哼一声,既然他明摆着心存戒备,她也就不再试图把楚融要过来,只就心平气和的垂眸抿了口茶。
“既然已经到了现在这一步了,想必你们也是不会看着明日大婚的仪式举行了,说罢,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秦菁开门见山的问道。
颜璟轩会在这个时候掳劫她,明摆着是孤注一掷,不准备让她出席明日的婚礼了。
显而易见的事,其实根本无需多问。
颜璟轩知道她是在套自己的话,只就但笑不语的把目光移开去看着对面微微晃动的车厢壁出神。
“既然你不说,那便由我来说吧!”他不答,秦菁也不恼怒,又再抿了口茶,慢慢说道,“大婚的仪式定在明晚,既然你敢在这个时候对我下手,就说明你们没准备明晚的大婚如期举行了。事关一国储君的身世是何等大事?你们要发难,必定得要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的。”
颜璟轩不动不语,似是打定了主意守口如瓶,连目光也没有往这边移动。
对面那婢女却似乎并不知道其中内幕,虽然极力压抑,还是忍不住露出迷茫且压抑的神色来。
秦菁却不去管他们的反应,只就自顾慢慢说道,“首先有一点你们很清楚,楚皇陛下偏袒这个儿子,私底下对他告密毫无用处,而如果他要护着楚奕,保不准还会对颜世子你这样的知情人杀人灭口。所以你们要选的时机,最不济也要文武百官在场。从现在算起,今日的早朝已经过了,唯一可行的就剩下明日早朝和晚间陛下将要亲临主持的大婚的仪式上。如果本宫所料不错的话,你们该是会选在明日早朝先通过一个合适的渠道把折子呈上去,一则试探陛下对于此事的态度,同时也提前给文武百官提个醒,给他们足够的反应时机。如果陛下要核查此事,那么皆大欢喜,你们只要直接把本宫送上金殿证明了楚奕的之前的身份即可。而如果陛下有意偏帮于他,那么下一步,到晚上的大婚之前你还有时间再安排别的门路,或是煽动一干老臣联名请奏,或是再利用本宫这里的关系生出些是非,总之是一定要把这事儿往大里闹,非得逼的陛下当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不可的。”
其实以颜璟轩的智慧,和他为人臣子对君上的了解,他不会看不明白
楚明帝对这件事的内幕必定是知情的。
但是一直以来他都在隐瞒,帮着楚奕隐瞒这件事。
所以自己要揭发,就必须把事情往大里闹,选一个让楚明帝无从遮掩的场合,逼着他不得不去面对而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秦菁这些话句句在理,全部都在点子上。
颜璟轩紧绷着唇角闭上眼。
秦菁看着他的反应,便是一笑,笑过之后忽而敛了眸光,正色道,“问句不该问的话,颜世子觉得,你的这个计划有几成胜算?”
着实性格再怎么沉稳,听了她这么一通的长篇阔论之后颜璟轩也慢慢有了几分恼意,闭着眼沉声道,“公主殿下,您今天的话不觉得太多了吗?”
“怎么会?如果本宫没有猜错的话,颜世子今日应当是在城门处遇见楚太子就直接赶过来相见本宫的吧?虽然你才思敏捷又有决断,但这件事事关重大,怎么都不是一个人能成的买卖。眼下赶在您去和七皇子通气儿并正式做下决断之前,由本宫这个知情人帮着一起权衡参谋一下不也是很好吗?”秦菁不以为然的勾了勾唇角,转身要去掀身后窗帘。
颜璟轩虽然是闭着眼的却极为机敏,霍的睁眼,当即一个翻身半跪起来拦下她的手,“你做什么?”
秦菁以目光示意他自己手里端着的半杯茶,语气平和,“茶水冷了,本宫不过是想要换一杯罢了!”
彼时正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周围护送的又全是他自己的人
颜璟轩紧绷着的神经骤然有一刻松懈,随即讪讪的退回原位坐好。
秦菁继续掀开窗帘把冷茶泼了,回头却没有再斟,随手把杯子往矮桌中间一推,靠在车厢上语气淡漠道,“说句明白话吧,虽然我前面的种种猜测都八九不离十,但是,你的最终目的却不是为了借由此事对他发难。他自幼的生活环境是怎样的有什么关系?他的养父母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有陛下的支持和宠爱,那些就都不重要!”
颜璟轩闻言,眉心一跳,一直维持着的冷漠瞬时消失无踪。
他屈膝坐在那里,垂眸看着自己袍子上的花纹,在秦菁的注视之下沉默半晌,然后突然忍俊不禁的笑了声,“哦?那你说我的目的是什么?”
“扳倒他!”秦菁道,口齿清晰,字字果断,“彻底否了他的血脉身世,然后以一个别国探子,意图霍乱朝纲的罪名将他置之死地!”
只要楚明帝承认楚奕这个儿子,那么即使他再怎么受到朝臣非议,也无损他此时的地位和荣耀。
所以,他们要扳倒他,最好的办法就是釜底抽薪,让他失去这个身份的依托,让楚明帝亲自对他下手!
颜璟轩的脸色变了变,一改方才的沉稳刚毅,反而晦暗不明阴晴不定。
“你颜家的主要势力在翔阳,想要渗透到这帝京之地如此之深并不容易,可是只就你今天带来伏击本宫的这些人手和安排上看,这些人都是潜伏此地的精英之士,如果本宫所料不错的话,他们应当都是属于七皇子楚越的势力对吧?”秦菁道,却并无多少意外,“你今天无意间洞悉了楚奕的秘密其实不过只是一个契机,即使没有这个契机,有些事,也都已经在你们的算计之内了。这些人会跟在你身边随时听你调配,这说明你们本身就已经在暗地里谋划一件事关生死的大事,他们跟着你,都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颜世子,本宫起初还真当你是在演戏,可是现在全然明白,你的确是不知道如何面对我,因为在这个计划里,本宫会是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而且马上会死!”
她说的肯定,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只是表情太过冷静,反而觉得无所适从。
颜璟轩额角青筋隐隐再跳,嘴唇动了动,再开口的语气里便于森凉之中带了几分暗哑,“我一直都知道你很聪明,却不曾想怎么都还是低估了!”
“其实这也怨不得你,谁让我自寻死路自投罗网,要千里迢迢跑到大秦来呢?”秦菁不甚在意的微微一笑,仰头缓缓吐出一口气,“本宫是大秦公主,皇帝长姐,说句不自谦的话,应当可以算是大秦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第一人。楚奕娶我,如果只是为了一方助力也便罢了,可如果他是另有图谋,勾结我这异国妖女意图颠覆西楚皇朝的江山社稷呢?所以,他不是叶阳皇贵妃的儿子,只是处心积虑混淆皇室血统的骗子。即使他不是白奕,也可以是其他的任何一个人。想必在今天早上遇到他之前,你们手里已经人证物证确凿,可以保证天衣无缝的于明日的百官面前为他安排一个新身份了吧?”
楚奕是敌国探子,而她秦菁则是与他里应外合意图颠覆西楚河山的同党。
这样的罪名压下来,楚奕,她,甚至包括楚融和护送她此行前来西楚的一万送嫁禁卫军,全都逃不过一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楚越!颜璟轩!
你们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这些话秦菁说来轻松,却于无形之中揭露了事关整个皇室血统、两国邦交还有眼前上万人生死的惊天秘密。
马车里那随行的婢女早已惊的目瞪口呆,面无人色。
这个时候,在他们的计划正式实施之前,半点风声也不能透。
颜璟轩眼中厉色一显,眼见着她要多窗而出,刹那间已经闪电出手。
秦菁甚至完全没有看清他出手的动作,只觉眼前一阵劲风掠过,下一刻他的右手已经卡在那婢女的颈间,咔的一声脆响,那女子的头颅已经软软的耷拉在了胸前。
秦菁心头一跳,扑过去就要抢夺楚融。
颜璟轩此时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亦是伸手去抢,电视火化间却见秦菁身子扑到一半动作戛然止住,唇角有诡异莫测的一抹笑容荡开。
题外话
嗯,今天去喝了个喜酒,然后回来晚了,然后我还没有捉虫也还木有码新文,虫子我明天捉,先凑合看╭(╯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