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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起,夜幕降临,初见和玉夫人踏进这神秘严肃烟雾缭绕的祠堂,祠堂所有油灯壁灯都燃着昏黄灯火,照亮了每个角落,在祭祖之前,族里所有男子都必须先举行“接灶”、“接神”的仪式,然后就是烧轿马,洒酒三杯,送走灶神以后,便开始祭拜祖宗。
接灶仪式的时候,族里的女子自然是不得出现,所以初见与玉夫人和其他的女眷都到了祠堂后面的天井里呆着,借着朦胧不清的灯色,初见观察着这些平时都没见过的族人。
玉家家族庞大,不过经历了一场战乱之后,算是落魄了许多。族里最有前途面子的,也就只有玉老爷了,其他的不是破产便是战亡,也不知为何,族里各人都极少走亲戚,是一个人情关系比较散淡的家族。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前面的人来传话,说是接灶仪式已经结束,要她们一同到外面进行祭祀。
念祭文的是族里的族长,初见偷偷打量着站在最前方,手执祭文的人,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头已经银白,胡须长长直达胸口,上次冬至节的时候,初见没有见到他,是玉老爷读的祭文。
暗哑苍老的声音一**回荡在空寂的祠堂之中,初见听得昏昏欲睡,忍不住低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心里想着这祭文怎么这样长,那些神明真有耐心听下去吗?
玉夫人轻轻捏了一下初见的手背,眼角斜了她一眼,轻轻摇头。
初见嘿嘿一笑,强打精神继续听着那催眠曲,终于就在她再次忍不住犯困的时候,那族长终于把祭文念完了。
接下来,他们进行了一场繁缛沉闷的祭祀。
祭祖之后,便是年夜饭了。
年夜饭极其丰盛,大鱼大肉,美酒佳肴,笑声不断,每个人眉眼间有染了节日的喜气,大家都在说着一些吉祥如意的好话,初见默默不作声坐在一旁,看着玉老爷和玉夫人接受每一桌的人敬酒,祝福。
真是个开开心心喜气洋洋地好节日。她以前独自一人地时候。过年从来没这么热闹过。她都是一个人窝在家里。听歌看电影看小说。听外面欢乐声一片。她就这样安静度过一个又一个地春节大假。
原来这样热闹喧哗地过节。也是一种不错地享受。
初见视线转到桌面上。看着那洁白如玉地豆腐忍不住泛起笑意。听母亲说年夜饭每家每户都会吃豆腐和鱼。因为这是“富裕”地谐音。寓意来年丰收富庶。
旁边有人一直在与初见说话。说话左耳听右耳出。这些族里地女子无非是想问她打听一些关于崔子音地消息。年轻女子半是含羞打听崔子音是否有意中人。藏着心思想要玉夫人帮忙做媒人地也来初见这里探口风。初见淡笑应付。不热络也不冷淡。但不想继续话题态度明显。却不知那些人究竟是真地看不懂他人脸色。还是故意不懂。说了半天也不需要休息。初见觉得自己就快耳鸣了。
就在初见地耐性就快用完地时候。玉夫人温柔地声音在身后传来。
初见松了口气。感激看向玉夫人。“母亲”
玉夫人似知道初见在忍受什么,淡淡看了初见身周的女子,歉然笑道,“诸位不好意思,时候不早,我们先回去了。”
“呃,那……那……对,也该散岁了。”抓着初见问了一个晚上的妇人见到玉夫人,眉眼间颇有尴尬之意,干笑几声,她应付寒暄几句,便走到族长那里去了。
吃过年夜饭之后,众人散席各自回家,称为散岁。
“婶母,得空再到府上叨扰了,我很是喜欢初见堂妹呢。”说话的是一个容貌娇美的女子,比初见年长几岁,初见是第一次见她,听到她的话,额头忍不住冒黑线,她哪里是喜欢自己,分明是看上了崔子音,想要拿自己当桥板过河。
初见沉默不语,看着玉夫人游刃有余地一一应付着这些人,好不容易终于脱身,初见不悦地哼了一声,“母亲,为何你要请那什么堂姐到我们家去?她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玉夫人笑道,“虽是分了家,但她始终还是你的堂姐,总不能弄僵了关系。”
初见牵着玉夫人的手低声道,“幸好是分了家,否则要我整天对着这些人,女儿肯定会抓狂。”一个玉雪苓已经让她筋疲力尽,再多几个,她肯定会神经衰弱。
玉夫人淡笑不语,带着初见一同走到玉老爷身边,玉老爷对玉夫人柔柔一笑,与她并肩而行。
初见安静下来,在玉老爷面前,她总是不自觉会提高心中警惕,变得防备而脆弱。
“夫人,明日……”走了一段路,逐渐远离祠堂里的喧闹,玉老爷温声开口,眼底带着悲凉之色。
玉夫人敛下眼睫,微微一笑,“这么多年,已是习惯,无所谓了。”
玉老爷呼吸一滞,唇瓣轻微挪动,一时无语,片刻之后才低声道,“回去守岁吧。”
初见眼波微动,明日是个热闹非凡喜庆欢乐的日子,为何玉老爷表情看起来却尽是苦涩阴郁?
不敢多问,待上了马车,依旧是一阵静谧的相对无言,空气似乎有些局促,初见偎依在玉夫人身边,小声地问,“母亲,今晚真的是要彻夜守岁么?”
现代已经不兴守岁,初见也是问了灵玉之后才知道这里的人将守岁看得很是重要,年长者守岁为“辞旧岁”,是为珍爱光阴,年轻人守岁,是为延长父母寿命。新旧年交替的时刻一般为夜半时分,这段时间则为守岁。
“你累了么?”玉夫人抚摸着初见娇嫩的脸颊,低柔声问。
初见摇了摇头,“不累,母亲,我要守岁,母亲将来一定长命百岁。”
玉夫人笑了出来,“母亲倒是不必长命百岁,不过,母亲想看初见将来嫁个好夫君,生儿育女,听我的外孙喊我一声外婆,只要看到初见幸福了,母亲的人生才得以圆满。”
“好,母亲,将来让我的孩子给您捶背,跳舞,唱歌,好不好?”初见嘴角漾开甜甜的笑容,她的心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塞得慢慢的,那是一种极温暖的感觉。
玉夫人温柔浅笑,一手抚着初见的鬓角,目光与一直默默不语的玉老爷相撞,玉夫人脸微微泛红,对玉老爷笑了笑。
玉老爷脉脉望着她,醉眼朦胧,他仿若看到许多年前,印着莲花笑语嫣然的那个清浅淡然的女子。
回到家里,陈贞惠在后院垂花拱门等着玉老爷,一见到玉老爷他们出现,她忙笑靥如花地迎了上来,挽着玉老爷的手说要他到怀春院一起守岁。
玉老爷清俊的脸闪过一丝无奈,他看向玉夫人,却见玉夫人面色平常,只是默然看着他。
“贞惠,今年我在秀和院守岁。”玉老爷将陈贞惠的手拉离自己的手臂,淡声道。
陈贞惠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听错,这么多年来,玉老爷从祠堂回来之后,都会到怀春院陪她和雪苓守岁,今年怎么会……怎么能例外?
玉夫人淡淡一笑,穿过拱门,向秀和院走去,玉老爷对陈贞惠敷衍一笑,大步跟了上去。
陈贞惠怔在原处,凉风呼呼而过,吹得她的眼睛又涩又疼,眼泪都出来了,她以为自己虽进不得祠堂,却有他怜惜,也是足够的。
可原来,自己得到的,并非怜爱并非怜惜,他对她,根本不存丝毫爱意,不抱丝毫歉疚,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怜悯她罢了。
“母亲,我们回去吧。”冰凉的手,被另一双冰凉的小手握住,陈贞惠怔忪抬眼看去,却是面无表情眼底含怨不甘的玉雪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