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连忙低下头,“没,没有,客官教训的是,小人给您赔不是了,三位楼上请。”
身后的少年闻言眼眸绽放一抹亮光,因方才被拒绝而产生的沮丧心情一扫而光。又往前走两步,跟近了一些。
楚宁被领到三楼的一间雅阁坐下,从窗口探往外面视野甚是宽阔,远处蓝天挟裹着远山,薄雾为其拢上一层迷蒙之色。近处街道上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楚宁要了一些特色菜,并扔给小二一锭银子,交代对方去买套男子的衣服。抬头看杵在自己旁边的两人,有些无奈,“坐下吧。”
然少年却不动,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微微咬唇。“姐姐,你愿意留下我了?”
我这里又不是收容所,楚宁腹诽道。但自知这是自己方才一句话惹来的麻烦,也不作拒绝,淡淡询问:“为什么一定是我?”
“姐姐很善良,在往日里,我偷,偷东西要是被逮到,即便不被送官,也是免不了一顿毒打的。”
善良?那是你没见过我发狠的时候,楚宁想。但不等她道出下文,就被楼下街道上突然拔高的喧闹声打断。眸光探向窗外,就见街上拥挤的百姓被官兵拦在道路两边。一个个伸长脖子向东面瞅,像是现代在机场迎接自己爱豆的粉丝。
楚宁不禁面露疑色,是有什么大人物要出现吗?
不多会儿,听到街的西方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循着声音望去,就见一个身穿深蓝色朝服,头戴官帽的大臣模样的中年男子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长达一里左右的士兵队伍,可谓是声势浩大。
而在他的身旁骑着马稍稍落后一步的那是,在书院借给自己书的腼腆少年!
楚宁眼角染上丝丝笑意,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同时也在心里揣度对方的身份。
就在这时,方才被交代去买衣服的小二去而复返。楚宁未伸手接过,眼神示意对方交给眼前追着自己喊姐姐的少年。
“去里面换一下再出来。”不强硬但也不容置疑的口吻,措辞也恰到好处,不至于伤害了少年的自尊心。
少年伸手接过衣服,微抿了下唇瓣,迟疑了一下就踱步去了里面的隔间。耳根微微泛红,但没给楚宁看到。
“公主,您真的要留他在身边?”采樱微微凑近楚宁耳语道。
楚宁刮了下小丫头的鼻子,调笑道:“怎么,吃醋了?”
“公主!”采樱懊恼地嗔怨。自公主自那日醒后言行是越加得放浪形骸了,但对身边之人却是好得没话说,不过这样的公主她却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采樱只是想说宫里的侍卫或是太监都是要历经招纳并层层选拔上来的,您要是想留下他,须得先将他送去内侍院进行审核才可以。”
楚宁不禁蹙眉,在古代办点事情都如此麻烦?这公主的权利也忒小了点。
不过,“你何时听到我说要留下他了?”
您都说是您的人了,那意思不是显而易见了吗?采樱腹诽,但也没敢说出来。
正纠结着如何抉择,再次听到窗外的声潮,似乎比方才更甚,就见从东面走来了一队人马。最前方一个身着黑色劲装面容一丝不苟的冷肃男子驾着马车,于西面的一队人马前五十米左右勒马停下。
楚宁尚不明所以就见早先来的那队人中领头的中年男子骑着马上前一步道:“玉太子大驾光临,我皇圣心甚悦,特命臣在此恭候,有失远迎,还望玉太子海涵。”
好官方的客套话呀,楚宁轻笑。接着就听到如清泉般沁人心脾的声音响起:“聂丞相何出此言?久闻聂丞相博学多才,政绩斐然,能蒙此厚待,乃瑾轩之幸。”
聂卓峰闻言老脸一青,自己说的是承皇上口谕而来,而对方只字不提皇上,却在一直托大自己,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边……
想到这里,背上已经岑了一层冷汗,暗道东清太子果然名不虚传,三言两语就能挑拨别国君臣的关系。
聂卓峰能明白的道理楚宁又怎么会悟不出来?暗道真是白瞎了这动人的声线,和那人一样都是个黑心黑肺一肚子坏水的家伙。
却不料自己的心理想法不自觉地低声说了出来,倒不至于给采樱听见。
隔壁的承诀举着茶杯的手却是一顿,复又平缓地放下,他自是知道她口中的那人是谁。
“真不知道这东清太子此番来南楚是何缘故。”楚宁自说自话。玉瑾轩她在查阅史籍的时候翻到过,三岁能言诗;七岁在朝堂上以一番深刻犀利的言辞驳回了一品太傅激进的谬论;十一岁便领兵点将,亲自出关退了敌军的侵扰。在东清百姓心中的威望一度高于东清皇。
东清也是凭借军事力量稳居五国之中第一强国之位。楚宁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位传奇人物为何突然现身南楚,还是如此高调,莫非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到底是不是南楚人?消息也太过闭塞了些。”楚宁闻言回首,突然一愣,待认清是那少年后感叹果然是人靠衣装。
锦衣华服取代了褴褛布裳贴合在劲瘦的身躯上,头发经过了梳理,唯留一缕垂至下颌,说不出的风流邪肆。净面后的脸蛋白净无暇,与绯红的唇瓣形成鲜明的对比。楚宁从来没有见有男子的唇瓣天生得就跟涂过口红一样绯妍。
整体来看,虽不似承诀那般拥有天人之资,却也比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小鲜肉好看多了。尤其一双狭长的凤眸最是出挑,仿佛能摄人心神。
被一个姑娘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少年感到了些许的不自在,转移其注意力般地说道:“东清太子这是给咱们圣上祝寿来了。”
“噗!”楚宁刚喝进去的一杯水全喷了出来,接着就是剧烈地咳嗽。
尼玛什么情况,她皇兄看着还不到二十岁好吗,祝哪门子的寿?难不成之前她看到了一个假皇上?
“你那么激动作什么?”少年下意识地伸手想去为其拍背顺气,想到对方是女子,又将手缩了回来。
接着又道:“其实这事是挺令人琢磨不透的,要知道当年皇帝登基的时候各国也只是派了一个使臣象征性地送份礼。前几年皇上过生辰也只是设宫宴同大臣们一起庆祝,却不想今年竟会招来东清太子,还来那么早。更重要的是除了南疆以外,据说其他两国也有皇室的人前来祝寿。”
楚宁静静听着,觉得这少年也不是全然得无用。难怪之前承诀说要送皇兄一份贺礼,原来是皇兄的生辰快到了。遂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要留下自己了?少年心下一喜,也不似方才谦卑的态度:“迟浩,推迟的迟,浩瀚的浩。”
看到对方喜形于色,楚宁稍稍放下心来,大抵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
这会饭菜陆续被端上来,楚宁招呼迟浩坐下,心思却飘向了别处。皇兄过生辰,自己作为妹妹的怎么也要备份礼了。
东清的队伍跟随聂卓峰一路浩浩汤汤向外使馆前进,玉瑾轩透着马车上以银丝锦缎遮掩的窗口向泠风阁的顶层瞥一眼,陡然释放强烈的威压,方圆几里凡身怀内功未达巅峰者莫不屈膝!
承诀顾自品茶,动作如行云流水,令人一见怡然。既未释放气场与之相抗,亦未受其丝毫影响。像一个世外公子,不染一丝烟火气。
未见承诀给予回应,玉瑾轩霎时终止了内息的外泄,不再试探。同时也对南楚这位被奉作传奇的公子有了一个实质的认知,而不是仅假于他人之口。
体内一种狂热的因子发酵,这样的人足够作为对手,同时也期待与对方的正式交锋。
前面带队的文官聂丞相不知承诀与玉瑾轩的这番交涉,面无表情地打马前进。
楚宁也未察觉这两人间的风起云涌,只是在看到迟浩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之后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迟浩不知玉瑾轩这是发的什么疯,但却是为其实力所慑,无关其他,纯粹是对于强者的敬服。
楚宁见其脸色缓和下来,遂不在纠结这个话题,而是郑重问道:“你真地跟定我了?”
迟浩闻言笑逐颜开:“是!”
“好,你听着,我楚宁敢冒险收下你自会为今后的事承担责任,只是我绝不容忍背叛和欺骗,你,明白?”
迟浩眼神闪过一抹迟疑和楚宁看不懂的深邃复杂,只听楚宁道:“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
“是,我跟着你,跟定你了!”迟浩再不犹豫,连忙表态。
楚宁眼角染上丝丝笑意,将银子留在桌上,大踏步地朝外走去,行至门前头也不回地道:“还愣着干什么?回家了。”
采樱虚扯了下迟浩的袖子“公,公子让我们走呢。”
迟浩似是才反应过来,愣愣地点一下头,跟上楚宁的步伐。
楚宁带着两人在早上外出的老地点用老方法进入,在看到迟浩并未露出丝毫讶异的表情而且迅疾翻墙的身手时嘴角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