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那卷轴黑作坊不是你家开的?”
影风扬一把拉住黑吹显眼的红袍子,当时她正大摇大摆地往一块繁华的商业街上走,直向一家门口只有雇佣军的巡逻的店铺。要不是现在正是天黑,除了一身黑灰色的白怜,恐怕两人早就都暴露了。
若是德库拉早告诉他,离流浪法师营地很近的白石城,并不在德库拉的掌控范围中,影风扬也会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再来。而不是站在人家对门的街角,盯着几个巡逻的雇佣军守卫看,那店铺前还停着一辆马车。
这就是阿努临死前,被黑吹逼供出来的那家店铺。
“诶?那又有什么关系?就算被发现,我捏死他们就像捏死蚂蚁一样。”黑吹又是一副对人命漠不关心的自信。
黑吹杀不杀人,影风扬管不着。但他知道,一旦和对方发生火拼,自己这里只有三个人,很难不发出任何声响就解决战斗,这样必定会把白石城里的守卫引来。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他端详了一下店铺的大小,不过就是两间普通大小房子的规模。照这个规模看,是不可能有空间生产出足够匹敌学院规模的魔法卷轴。真正的作坊,估计另在别处。他回头又看了一眼紧张兮兮的白怜。好吧,能作为战力的,恐怕只有他们两人。
影风扬一面脱下自己显眼的红袍子,一面悄声跟黑吹讲话,“你们怎么会关心黑作坊的事?就算是同伴死了,我也觉得你不会是那种会有一丁点哀伤的人。”
“都是阿努的错哦。”她露出了令人恐怖的利齿,脸上也没有了笑容,愁容挂上了她的脸,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守卫,“要不是阿努把我妹妹骗走,去做苦力……”
“你妹妹?”影风扬居然关心起来。他没想到,黑吹居然还有惦记亲人的一面。
“噗……哈哈……呜……”黑吹正要捧腹大笑,被白怜不动声色地捂住了嘴。
他醒悟了,那又是一个谎言。
影风扬不明白,这家伙究竟在谎言中寻找多大的乐趣。
“怎么样,阿努有说怎么和那些家伙联系上么?莫非你又要做偷儿?”
影风扬见几个农民模样的人,从那辆车子里出来。正在把几箱子的酒往牛车上装。那几个雇佣兵似乎和这几个农民十分熟络,还搭手帮他们抬货。
黑吹已经把她那件袍子丢给白怜保管。她袍子下藏着的身材很不错,并非她口中所称的什么都没穿。身高不高,体形适中,只要她乖乖闭上嘴,还算是个耐看的人。一件短背心和一条短脚裤,把她的胳膊和大腿都露了出来,上面没有一丝赘肉,拥有做最成功的盗贼的一切潜质。
她想在什么时候看见,就叫人什么时候看见,不想叫人看见,她就融合进夜色中。就像现在,她故意走出阴影,站到月光可以照耀之处,一切被照得十分显眼。隔壁酒馆里出来的醉醺醺的醉汉,忍不住往她的两条大腿上看。
她突然回首,“喂,你有钱么?我去买几件衣服。”罕见地没有露齿而笑。
“有。”影风扬磨磨蹭蹭地翻找自己的钱袋。他记得里面除了几个金币,只剩下一百来个银币或者铜子。他看了一眼黑吹裸露了一般的肌肤,怎么想,他们都不可能这样悄悄进去。“你要几个?”
“你有几个?”
影风扬察觉,这是不好的预兆。他还没打开钱袋,就被黑吹从手心顺走了。他看看空空如也的手心,钱包被抢走的空虚感涌上手来。同时也证明了,白白吃了三年牢饭,他的手法的确是生疏了。
黑吹没有打开钱袋,她直接走向三个从酒店里出来的微醉的酒客。自然,这些酒客盯着黑吹的大腿楞了一会儿神。
影风扬见他们的衣服都是普通商人模样,布服,色彩很华丽,但布的质量并不是上好,还有一点点灰。他猜测,这些是某家小店的人。
黑吹踩着他们露骨的视线走了上去。影风扬见她畅快地和这三个酒客高谈,每个人都是笑嘻嘻的。他们都盯着她裸露的肌肤看,没有一个注意到她恐怖的利齿。她朝着店铺门前那辆牛车指了指,那些酒客恍然大悟一般,跟她畅快地聊起来。
影风扬估计他们聊了足足有十多分钟,比监狱里探监的人聊的时间还要长。最后黑吹高兴地把钱袋放进对方手里,对方掂了掂分量,满意地和黑吹握手告别,看看四下无人注意到他们,一起匆匆地往小巷子里走了。
这些家伙,不会是卖死人穿过的衣服吧?影风扬见他们鬼鬼祟祟的表情,有种不好的预感。
“打听到了。”黑吹看起来很高兴,“那家就是卖农货的。”
“卖农货的用不上这么多的雇佣军吧?”
“那是因为他们的老板今天也来了。”她向大路上望望,“他还有个远近闻名的大农场呢,要不要去看看?”
“你是知道了他们真正的住所了?”
黑吹摇摇头,“只是猜测。郊区农场藏人,真是再好不过。”
影风扬还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对这事这么上心?”
黑吹大概被问烦了,“魔法师同胞的自由,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她还是笑了,但影风扬这会相信了。自由的事情,眼前这个女人或许是最懂的吧。
“那我们赶紧收集情报……对了,衣服呢?”影风扬忽然想起,自己的钱包不翼而飞,连伪装的衣服也还没弄来,不知道那个三人组拿了钱跑去了哪里。
“不好意思。”黑吹笑着敲敲脑袋,“我忘了跟他们拿,等我一下……”便倏地消失在那条小巷的影子中。
影风扬被这个女人的办事方式惊呆了。他看看白怜,这个女孩倒是对这一切习以为常。
好在黑吹所说的一会儿,就真的是一会儿。她向影风扬扔过来一件还有汗臭味的布服,那些小贩模样的衣服,他们三个倒是一人一件。她手里还拎了一瓶美酒,似乎是新买的,正在抱着瓶子猛灌——从她嘴角滴落的鲜红,便知道,正是那魔果树的酒。
“哟,他们倒是等在那把衣服给你?你不是扒了他们的衣服吧?”扬不满地穿起有汗臭味的衣服,大小倒是合身。
“我早料到他们小巷里分赃,没想到他们还差点打起来。我一去,他们就和解了。没办法,魅力太大。”她又笑了,似乎很满足。
影风扬并不管黑吹怎么弄来的衣服,他抹了一下袖口,袖口湿漉漉的,还有一股血腥臭。黑吹准时把酒洒在衣服上了,“你有钱喝酒,没钱买衣服?”
“诺,给你!”黑吹扔来一个空空的钱袋。
农民的牛车突然动了,快步在街上跑了几步,影风扬无暇他想。雇佣军也都动了起来,一个中年男子扶着一名年轻女子上车。那女子的服饰比男性华丽的多,还兴奋地握着脖子上一串巨大的钻石项链,似乎是刚刚才买的一样。
或是驾马,或是坐上另一辆马车,雇佣军也全数整齐地护卫着马车离开。
一位像是店长的人关上了店铺的门,只留了两个守卫随店长进门。
影风扬注意到了,这两个守卫的素质,和雇佣军完全不能比。店长还没关门,他们就哈欠连天。
“怎么办?追上去?”
影风扬正费劲地穿起衣服,他对当下的情况一无所知,黑吹和白怜早就不在他的身旁。
那辆马车刚刚拐过街角,店铺的灯都还未熄灭,黑吹已经冲进了店铺,手上的利石一下把门劈开。白怜的身影早就默契地闪了进去,已经开始施放幻术。
怎么又是强上!
影风扬抱怨一声,紧随着冲进店铺,两个守卫在他眼前被石枪贯穿,刚好来不及发出呼救声,房间里一股扑鼻的血腥味。店长已经是一个血人,黑吹的石臂紧紧掐住了他的喉咙。
“怎么了?幻术不管用?”影风扬看着一脸焦急的白怜。
这个幻术师第一次如此失落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按照她的能力,这些人本来就是她能控制住的。“对不起。”她快哭了出来。
“教会的狗?”黑吹对那店长怒目而视,显然对方是用了教会的什么东西,才抵制了幻术,“说,那地方在哪里?”
那店长四处看看,嘿嘿一笑,“就不说。”
头颅被捏得粉碎,影风扬甚至没有看清那张脸。
黑吹振作了一笑精神,笑笑,“没事的,白怜。只好去那个农场碰碰运气了。还好我知道它在哪里,嘿嘿。”她吐吐舌头,浑身是别人的血迹。没想到这时候她还笑得出来。
“好了。”影风扬拍拍白怜的肩膀,把换来的衣服披了上去,把另一件稳稳丢在血淋淋的黑吹身上,“先把衣服穿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