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月色已经开始微微发黑。魔物正从较为“温和”的行为中苏醒过来,准备投身进四个月后的“欲月”更为疯狂的活动中。
扬此刻正在追逐一个魔物般大笑的女子,他也觉得这事很疯狂。
可那个魔物一般笑着的女人倒是很开心,每次扬伸手就要够到她时,她就以诡异的扭曲,闪身避开,“哈哈,哈哈”地笑着,忽地就到前面去了。
“你为什么会跑这么快啊?”对方是真的难追,扬索性和对方攀谈起来,企图能拖慢对方的速度。在这种竞争方面有喜好的人,扬不相信她会不喜欢对手的称赞。当然,一开口,他自己也跑得更慢了。
那女人果然是慢下来了,“嘻嘻,我跑这么快?当然是因为我里面什么都没有穿啊!”
有机可乘!
扬快跑几步,扑了上去。
那女子还在自说自话。
“嘻嘻嘻。你要不要看?”那女子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自下而上,掀开了自己的袍子。
扬没有停下来,冲到了她的面前。
一股热浪!
那袍子下的女人身体扬没有看见,倒是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从袍子底下钻了出来,把他整个人掀得向后打了一个滚。要不是他及时裹紧长袍,恐怕眉毛都要烧掉了。
这袍子的质量真好。他算是满意地感慨了一声。
“哎~呀~”那女子故作娇嗔,紧紧裹住自己的袍子,“你这头大色猪!变~态!”
她咧着满是锯齿的嘴,“哈哈哈”,“哈哈哈”地大笑。捉弄对手,似乎是她除了杀人以外,罕见的一种乐趣。
扬很满意,果然自己一停下,对手就停下了。
“太无聊,太无聊!我追你又追不上,我走了啊!”他若无其事地拍拍身上的土。
“走?你以为你走得掉吗?”她威胁,一步步逼近。
果然,变态的心理真是好懂啊。扬不清楚这种天分是幸运还是不幸,要是这种天分总是给他找来变态,那还是算了吧。
“哦?那你要怎么解决?”扬挑挑眉,“要不我们打一架,谁赢就听谁的?”
“打架?”那女子听了下来,好像听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抱住了自己的肚子,“哈哈哈!要是我把你玩坏了,那可怎么办啊!哈哈哈!”她自信地疯笑。
“把我弄死,应该不是你的目的吧?不知名的的红袍子小姐?”
“唔……”那女人思索起来,似乎犯了难,思考又使她头痛,索性摇摇头不想,“那就看谁先昏倒吧!”她似乎以为自己想出了一个很好的提议。
想要把这个女人带回去,恐怕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那我就答应你吧。”他摸索了自己的腰带,只摸到了一柄短刀,一把匕首和小雅没写上名字的那份卷轴。这把匕首根本没有魔晶的魔力嘛。
他叹了一口气,姑且认定是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引出“布鲁图斯的指甲盖”里的特别能力,便抽出了短刀,在空气里挥动了两下,“我用这个,可以吧!”
“讨厌~居然想杀~死~我~”她夸张地捂住脸,踮起脚尖,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过,我真~喜~欢~啊~”
话音一毕,扬已经拔刀高速向前。
“年轻人,真是性急啊!”那女子也不生气,从容地抬起右手,清晰地念道,“火焰飞弹!”
火焰飞弹?扬下意识地盯着对方的袖口,随时准备闪躲。
可是,跑了两步,那空空的红袖子里什么都没有出来。
施法失败?空气中安静得只剩下扬小跑的声音。
虽然是很罕见的现象,但对手无疑是陷入了这种窘境。要不是现在是要紧关头,扬绝对要狠狠地数落对方,以作回敬。
他的脚就这样绊倒了。
十分奇怪地,明明之前就是开阔的空地,脚下怎么会绊到东西?
他倒地之前不安地看了一眼脚下——地面居然崎岖成丛生的地牙。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只要看着眼前的女子跺脚大笑的样子就明白了——他中了她的欺诈术。
扬重重摔倒在地上,这才想起鲁斯特笔记中,对于无声施法,快速施法和原始咒文的注解。这无疑是无声施法的一个变种。
魔法师施放魔法的本质,是调动魔力启动魔法程式,让存在这个世界中的相应魔力发生作用,从而完成魔法。最古老有效的调动方式,就是原始咒文。
魔法大潮之后,几乎所有的魔法师,直呼原始咒文的译文,甚至是直呼法术名字,都能够调动魔力,快速施法。它更加简短,更加便捷,只是威力弱小了些——咒文越是缩减,魔力的调动就越是困难,那它则越是弱小。
最后是无声施法。顾名思义,这就是在意识中完成魔力的调动,从而完成魔法程式。不仅需要精力集中,调动魔力缓慢,而且容不得出现半点杂念。当然,它的威力因人而异,一般比快速施法更弱。但在不能发出声音的偷袭中,无疑是最好用的。
以此来看,眼前的这个火元素的女子,无疑是在意识中完成了某个岩元素的魔法程式,并且在口中大喊着“火焰飞弹”的情况下,起码魔法程式的完成没有受到干扰。
还是个岩火双元素的魔法师。
也就是说,她口中的那句“火焰飞弹”居然没有调动一丁点体内火元素的魔力,连一根火苗都没有贸然出来。
对于还不能无声施放的扬来说,他面对的无疑是一个施法的行家。而且这个魔法师是那种满口胡诌,自己却心安理得,什么都不会在乎的骗子。
真是一种高明的作战方式。
“呵呵呵,怎么了?惊喜吧?”那女子把手插进口袋,俯视被绊倒在地的扬。
眼见女子凑得近了,扬没有留任何情面,“雷瀑术!”
“火墙!”当然,那女子说的是火墙,在面前立起来的,却是一层厚厚的土块。雷光顺着岩石,干净地被吸收进广袤的大地,而大地连一个嗝都没有打。
扬敏捷地攀上那块突然升高的土块,“电笼!”直指那名魔法师。
那女子的周围生出强大的紫色电气。“火焰爆发!”她冷静地看着攀在土块上的对手,还没有等电气聚拢,一层岩甲就裹在那女子的全身,她成了一个体形庞大的石头人。
“滋滋!”电力在那层岩甲上无力拍打,很快被消耗完毕。
雷弱岩,这就是元素魔法的克性。
扬跳了下来,“电笼!”“电笼!”不停地往那个女子的身边施放雷电牢笼。
那女子裹了一层岩石,现在是动都不需要动。她歪了歪脑袋,整个石头人也笨拙地歪了歪脑袋,嘲笑道,“你是笨蛋吗?”
扬这个笨蛋冲进了那层电笼,短刀已经抵住对方的脖子——确切地说,是一层厚厚的岩石,同时还要忍受电力余威的煎熬——幸好他只是随便放的电笼,威力不大。
“或许是没那么笨,你还有什么后手吗?”现在是石头人丑陋模样的女子有了兴趣。
扬没有后手,他把女子扑倒在地,用短刀粗暴地去剥那女子腹部的岩甲,还不忘捶上几拳——打人不打脸,尤其是女人。他挑来挑去,唯有挑对方的腹部下手。
“呀,流氓!”那女子娇嗔地企图打滚,那肚子上刚被剥下来几层岩石,现在又变得比之前更厚了。
“你这样有意思吗?”扬迫于无奈,只有坐在对方的肚子上,再次挑衅对方,“你输不了,你也赢不了。你是打算和我厮守到天明么?”
“对哦!”那女子似乎想明白了,“那我马上把石甲脱了,咱们快速分了胜负。”
她也不笑了。石甲一层层从她的脚尖开始剥落,好像被一层层褪去外壳的青笋。扬坐在她逐渐变得柔软的肚子上,也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但他还是收起了刀,悄悄握紧了拳头。后半夜的风是吹得有些冷了。
直到最后一层岩石剥落。一层薄薄的岩石面具覆在了那女子的脸上。那女子抬抬下巴,那层岩石还是没有从她脸上掉下来。
扬伸出左手取下那层面具。
“怎么可能!”
扬的左手猛烈地躁动起来,把那面具捏成粉碎。细细的砂石从捏紧的拳头里簌簌流回大地。而他的左臂在愤怒地颤抖。
怎么可能!
面具下并不是那张咧着一副锯齿的嘴,那也不是一个女人。那是一个普通男人的脸,一个他熟悉的普通中年农夫。
“马吉士!”他失声叫道,“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又是森林。
又只有他们两人。
又是扬骑在那个人的肚子上。
而他又准备用拳头打晕这个人。
“怎么可能!”
左手在躁动,世界在循环,思绪在崩坏。终于,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再也待不住,他改口道,
“我怎么可能还活着?”
“马吉士”伸出了一双细长的手,捧住了扬难以置信的扭曲的脸,叫那个人的额头贴紧了自己的额头。
冰冷得令扬颤抖。
“怎么?你还想杀我?呵呵呵呵……”他笑了起来,“好的哦,你再杀我一次吧!”
他恳求着看着扬的眼睛,一双完全漆黑而无从洞悉的,乞死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