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殊寒和临久被亮叔、阿明等下金沟村民以凶手身份逮住并施以私刑,送往后山悬崖的事,钟寄云无从得知。
包包留在洞穴里,连同她硕果仅存的最后一包烟。钟寄云百无聊赖地在黑暗中转了一会儿,回到湖边。
又冷又饿,又濒临缺水状态。守着一汪洒满夜明珠的宝湖总不能渴死吧——钟寄云鼓起勇气,掬起一捧温暖的湖水,浅尝辄止了一口。
水还挺甜。
下金沟所处的山脉绵延祖国西部地区上千里,下金沟在中间,地下水经过大自然的层层过滤,可能比城市里的自来水还干净。
钟寄云估摸自己等了半小时左右,确定没有毒发的征兆,于是就用冷热参半的湖水灌满了小半个胃。
有富含矿物质的地下湖水补充能量,脑子再度高速运转起来。她之前找到风向来源在湖对面,现下确定湖水无毒,心里一股念头越来越明晰,催着她赶紧找路出去。
她总觉得自己掉进这个神秘的洞穴是有原因的,却想不出什么原因。
要是这湖里成千上万的夜明珠认为自己不该藏在地底暴殄天物,应该在万众瞩目下备受珍爱,由此生出强大意念吸引人过来——放在玄幻小说里,这还有点可能。
钟寄云头疼得很。
她蹲在湖边看了一阵儿小白鱼游泳。
湖底的夜明珠光线柔和,但在黑暗的环境中盯久了不免觉得有些晃眼睛。
钟寄云思考了一会儿,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志气,革命大业尚未完成,不可在此地久留。
她脱下鞋子,一鼓作气跳进湖里。
钟寄云估算得没错,宝湖目测不深,算上水的折射也不过到胸口的位置。真正下水之后,比她的设想还要浅一点,湖水刚到肚脐。
她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前走,差不多走出五六米的距离,水面才刚刚到胸部。生物天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庞然大物下水,小白鱼一溜儿地全躲进黑暗中。
水温差异太大了。
腰部以下像泡温泉,腰部以上巴掌宽的部位冷得像掉进冰窟,仿佛千万根细针一齐扎进皮肤。
钟寄云强撑气力又走了两步,脚下忽然一踉跄,整个人面朝下插/进湖水。寒冷的水进入耳朵的一瞬间,钟寄云痛得在水中大喊出声。随后这股刺痛从口中一直传入四肢百骸,传到每一个神经末梢。
……
钟寄云干脆整个浸入水中,直到温水稍微缓解了疼痛,她才继续往前游。
迫不得已要换气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头出水面,吸一大口空气再埋头回去。
受冷水的威压,钟寄云只能选择用游泳的方式渡湖。她的游泳水平不高,比较熟练掌握和能拿出来实用的是狗刨式。她用狗刨式往前划了一阵,惊喜地发现,在水里游泳的速度确实要比她一步一步走要快很多。她记得游泳课教练告诉过学员们,野外游泳要千万提防抽筋的危险。
好在没过多久,钟寄云便看到前面的夜明珠变得稀疏,而水流速度明显加快。钟寄云惊喜之余略有些疑惑,这么快就到对面了。
湖水打了个旋儿。
钟寄云瞅准那股黑暗,一口气冲了过去。
她的疑惑很有道理,过了湖水转弯的地方她才发现原先以为的湖对面只是岩壁,从旁绕过去又是一片大湖,看不到尽头。湖对面看起来遥遥无边。
钟寄云有些气馁。
屋漏偏逢连阴雨,小腿肚一阵猛烈地抽痛向她传达出非常不妙的信号。
她抽筋了。
到这种时候,任何一丁点负面情绪都会引发更强烈的反馈。之前当是助力的水流此时成了她站稳的阻力,她忙着从水里站起来时,因寒水的刺骨,和后面水流的冲力,没抽筋的右腿打滑了。
钟寄云被彻底淹没。
她挣扎了几下,越往下,水流速度越快,到最后她只能放弃挣扎。好在湖水毕竟不深,她尚能找到机会呼吸。
可到后来,两岸的岩壁变得狭窄,上方岩壁垂悬的连片钟乳石尖端已探入水里,她不敢随随便便再冒出头。
上有利比刀刃的尖锐钟乳石,下有冰冷刺骨的寒水。
各种意义上的绝境。
但钟寄云自认首屈一指的优良品质乃是愈挫愈勇,她屏着最后一口气。
直到脑袋撞上坚硬的岩壁,眼前一黑。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真的命丧夜明珠宝湖了。
低头看到水底零星的几颗夜明珠,钟寄云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在这倒霉岩洞里。水的流势已十分缓慢,上方虽还是岩壁,但总算有可供呼吸的罅隙。
钟寄云补足氧气,继续往前游。
这次是真的到头了。
一踏上凹凸不平的地面,钟寄云就知道她只不过从一个深邃黑暗的地下岩洞来到另一个深邃黑暗的岩洞。不过也在预料之中,所以她并没有失望。
气流的速度加快了些。
钟寄云穿上鞋子,原地跳了几下,抖落下一些水迹,然后想了想,伸手捞了几颗夜明珠上来。
夜明珠在她掌心中散发着柔和却足够照亮方寸天地的光辉,接着,钟寄云看到自己的皮肤正渗着细细的血丝,手臂手背上都有。她掀开衣服,在腹部也找到了几处出血点。
寒水带来的刺痛猛地强烈了些许,钟寄云猜想是毛细血管被冻破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于是忍着痛抹掉了一层血迹,把注意力投放到别的地方,尽量不去想。
钟寄云借着夜明珠的微光慢慢往前走,地势还算平坦,偶尔有上升的趋势也是极缓的坡势,像是有人处理过似的。
她很早前就断定此处由人工开凿,眼下种种迹象愈发肯定了她的推断。
新鲜气流源源不断从前方传来,钟寄云抽过筋的左腿疼得厉害,只好扶着岩壁慢慢往前走。大自然的神奇之处无可言喻,总是在山穷水复之处横生暗道。
钟寄云决定等从地下出去,她一定会马上带着何殊寒和临久返回申城——她已经患上幽闭恐惧症,无药可治的那种。
正当她设想回去之后要以什么方式补偿那两个跟她白白跑一趟的人时,钟寄云感受到指腹下不同寻常的起伏。
她从口袋里拿出另外一颗夜明珠,慢慢凑近岩壁。
那显然是一座山的形状,山下是水,水连着有一座山,而在群山之间,一座座简笔画出的房屋均是正面朝着观众。
岩壁上竟刻着远古壁画。
钟寄云看清楚了,这部分只是一长幅壁画中小小的一段。她忽然感觉不到腿疼,擎着夜明珠跑回她爬上岸的地方。
如她所料,那里是开端。
钟寄云正要凑近了看,后背剧烈的疼痛让她瞬息间失去了意识。
又……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