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阳他们在30楼,与钟寄云不在同一楼层,等联系酒店工作人员带她到30楼时,周向阳和腾鹰方面的初步交涉早已告一段落。他和王小康的脸色黑得能拧得出水,钟寄云心中的警钟敲击频率达到巅峰值。
“很危险。”周向阳言简意赅。
“不好惹。”王小康添油加醋。
你唱我和的双簧摆明了两个在网络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角色不可能被轻易吓到,钟寄云不无怀疑地瞪着他俩,瞪得他们绷不住,双簧戏以拍桌子欢呼结束。
周向阳把解锁的手机扔给钟寄云,兴冲冲地说:“咱的大新闻终于上达天听了。”王小康在旁边竖起两根大拇指,哈哈大笑:“吓到你了,云姐。”
钟寄云踢掉一只拖鞋丢向王小康,嗔骂道:“整天就知道开我玩笑。”等待多时的反馈终于有结果,她的心情出乎自己意料的平静。那篇文章没有指名道姓,明面上不会对腾鹰集团带来什么影响。钟寄云这种姿态向腾鹰集团传达出明确信息,知情者有意被收买。
对于腾鹰集团这种大公司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不算问题,但他们不会喜欢被随随便便的角色威胁。腾鹰要衡量收买交易是一次性买断,还是持续分成。
钟寄云深吸了口气,点开录音文件,处理过的男性声音带着浓重的申城口音,他一开口便直入主题:
“周记者,找到你们费了我不少功夫。”
很好,对方的姿态放得很低。
周向阳明知故问:“你是哪里?”
“时间宝贵,没意义的问题周记者最好省略掉。”
“那我可以可以认为是幕后真凶找上门啰?”
对方停顿了片刻,粗声粗气地说:“大家都是为钱做事,开个价吧。”
针对这样的对话他和钟寄云也做过很多次的演练,无论何种类型的交易,先开价者先输,因此周向阳并没有花时间去思考,让对方从他的犹豫中获取其他信息。
“这我说了不作数,得看你老板的意思,他认为该付多少,我再酌情掂量他的诚意。”
显然对方也恪守着不到最后不标价码的原则,语调变得有些不耐烦,好像突然间不愿意和交易对象玩你说我猜的游戏。
“周向阳、王小康、钟寄云,路边透社。”对方将声音压至人耳能够辨识的底限,很多影视作品里这种声音会同时伴随着带有杀意的眼神,威胁人的常用手段。
周向阳淡然以对:“隆汇大厦、晟银大厦、还有……让我想想……那幢土豪金的楼叫……哦,震阳大厦。”
文章中隐去了所有涉事地点的全称,均以字母代替,这是他们留下的余地,也是为了应付这样的情景。
“周明伟、王定志、钱春凤。”
三个名字分别是周向阳和王小康的父亲,以及钟寄云的母亲。钟寄云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嗜赌的父亲为了逃避赡养义务不知去了哪里,她一直跟妈妈过。
钟寄云和周向阳习惯在得知结果前做多种预测,然后把预测按概率从高到低排列,对方搬出家人做要挟,是列表第二位结果。
第一位是绑架。但何殊寒先对方一步把他们安排在江悦大酒店使绑架的名次下滑了两位。
“聚富财富管理、腾鹰集团、金穗株式会社。”
随着电话双方你来我往趋向火药味十足的博弈,钟寄云的眼前浮现出她让每个人包括她自己都熟记于心的应答表格。
一旦对方提到家人,他们就立刻挑明对方的身份。
电话里的人会用什么来反击呢?
钟寄云屏住呼吸。
答案在两秒的沉默后揭晓。
“江悦大酒店,30楼,37楼。”
钟寄云猛地惊出一身冷汗,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向窗外逡巡,对方连他们才搬来不到一天的新落脚处也知道了。周向阳见状拍拍她的后背,示意她不要紧张。
这是交涉结束的录音,不是正在进行的对话。
对方令钟寄云头皮发麻的反击并没有吓到周向阳,录音里他的声音依然冷静,甚至带有些许轻松意味的调笑:“六虚派、曲居良。”
长时间的安静让钟寄云以为对方挂断了电话,但录音还在继续,进度条显示他们的博弈还有22秒结束。
六虚派和曲居良是钟寄云的压轴秘籍,那晚徐正因说的话她字字句句记在心里——“……就像申城的运势,早在上世纪初就被六虚派规划好了,所以才能发展成为现在这座国际性大都市……”
她后来没经过何殊寒而是直接联系了徐正因,询问他到底哪个日本风水流派最有可能参与到申城的风水迷局,徐正因甚为笃定地回答“曲居良”,并给出读音和写法:日语念做“kouji-kyo-ryou”,中文写作曲目的“曲”、居所的“居”,良好的“良”。
钟寄云还记得徐正因提到“曲居良”也是设计江岸口三大高楼之一——世界中心大厦的设计顾问。
涉及到具体的行业信息,网络上找不到具体答案,再加上语言障碍,钟寄云凭直觉孤注一掷地断定“曲居良”乃是所有出现在意外死亡事件现场的红线的使用者。
她焦灼地听着从扬声器传出的电流声,随着声纹的波动,变声的男性开口了。
“保持手机畅通,我会再联系你们。”
录音结束了。
钟寄云捂着嘴巴,她很惊讶听完这段录音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对方不知道何殊寒和临久的存在,起码他们是安全的。之后,问题接二连三地冒出来,对方没有联系她,而是给周向阳打了电话;既然对方知道他们已经入住江悦大酒店,为什么会没察觉到何殊寒的存在。
问题与答案往往同时存在。
两分三十七秒的录音,她获取的答案远远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