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久久无声。
即便是方寸，竟也不禁产生了几分迷离之色，良久，这才轻轻叹息了一声。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微微摇头，方寸悠然叹道，“我原以为不过是诗句的夸张，却不想，当真有如此美妙的曲子，令人如痴如醉啊。”
“公子谬赞了！”听到方寸随口吟出的句子，若水眼中露出一丝欣喜之色，放下琵琶，欠身行礼道。
“若水何必如此客套，闻音知雅意，若水本是妙人，何必自谦。”
微微摇头，方寸随即为若水的酒杯斟满，轻笑道，“酒虽非天仙酿，曲却只应天上有，这一杯，我敬若水。”
看着方寸满饮，若水的心中不禁微微一颤，身在眠花楼数年，她早见惯了各种权贵，名士，却鲜有人能有如此清澈的目光。
若水能够感觉的到，这目光之中只有淡淡的欣赏，不夹杂丝毫的银邪之意，这一刻，若水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并不是置身于这欢场之中，与方寸以平等的朋友的关系一起谈笑饮酒。
“公子，时候不早了，若水为你寻两个姐妹相陪，可好？”
将脑中的杂念驱除干净，若水轻轻欠身，缓缓开口道。
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沉吟了片刻，方寸随即轻笑道，“我却是越发的有兴趣了，那陈家公子，便当真如此厉害么？”
方寸是何等角色，几乎是瞬间就看穿了若水的心思，径自给自己面前的酒杯再次斟满酒，一饮而尽。
“若水知公子手段不凡，只是公子孤身而来，陈家却势力庞大。若水不过风尘女子，公子何须如此？”眼中透出一丝痛苦之色，若水眼眶微微一红，轻声道，“若水命该如此，实不忍拖累公子……”
只是，若水这话还没说完，外面便骤然响起了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
“什么狗屁方公子，不过是个穷书生，少爷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他的胆子在本少爷面前放肆！”
似乎是故意寻事，陈家公子故意把话喊的响亮之极，整个眠花楼怕是人人都能听的轻轻楚楚。
听到这个声音，若水脸色顿时不由一变，就像起身开门出去，却不料，被方寸一把抓住了手。
“公子！”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方寸微微摇头，“斟酒！”
没有丝毫针锋相对的意思，甚至连回应的一声的兴趣都欠奉，可是，就是这简单的两个字，却顿时让若水原本紧张躁动的心平复了下来，仿佛只要在这个人的身边，就根本不必考虑任何其他事情一样。
默默的坐回方寸的身边，若水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握住酒壶，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斟酒的手微有些颤抖却依然坚定。
眼中露出一丝欣赏之色，方寸微微眯起了眼睛，依旧不发一言。
“砰！”
包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鱼跃般进来五六个人，为首的公子哥，一身暗黄色的袍子，胸口绣着一只麒麟，阴郁的脸上带着几分讥讽之色，倨傲的仿佛瞧方寸一眼都是天大的恩赐一般。
端起桌面上那一只精美的酒杯，轻轻尝了一口，方寸却仿佛根本没有看见这些人一样，悠然赞道，“好酒，如今方才尝出些味道来了，若水，斟酒。”
“放肆，见到我家公子，还不跪下磕头么？”见到自家主子被人无视，身边的几个奴才顿时便忍不住跳了出来，指着方寸破口大骂。
端着酒壶的手微微一颤，若水却终究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再次向方寸的杯中注满酒水。
“王上尚许我见王不拜，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受我一拜？”眉头轻挑，方寸不咸不淡的漠然开口道。
听到这，那陈家少爷脸色顿时为之一脸，一甩手就先给了那奴才一巴掌，“都给我闭嘴！”
北域王是何等人物，哪里是他敢随便非议的！
既然能打到这来，他自然也是明白方寸身份的，北域王特赐方寸见王不拜，这是事实，若他反而要方寸下拜，那岂不是要比北域王还高过一头？
如此行径，落到有心人的口里，说不得，谋逆的大帽子可就扣下来了，陈家公子虽然纨绔，却也知道，这等话是万万说不得的。
只是，这一巴掌下去，刚刚好不容易弄出来的气势却是不禁为之一滞，再也没了先前那种霸道了。
再次喝掉杯中酒，方寸却依然还是不发一言，只是冷笑着瞥向陈家少爷。
“若水姑娘，这个时候，该为本少爷唱曲了，还不过来么？”
眉头一挑，陈家少爷顿时冲着若水开口冷笑道。
气势被挫，自然是要想办法扳回来的，在这种场合下，哪有比夺了对方的姑娘更好的手段？
你不是嚣张么？我一句话，就让你身边的姑娘乖乖过来，看你还有什么可得意的？
身体微微一颤，若水一时间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虽然是眠花楼的头牌，号称卖艺不卖身，说出去也是声名显赫，然而，归根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个风尘女子而已。在陈家少爷这种人眼中，哪有什么地位可言！几乎可以预计，若是得罪了陈家公子，势必会有大麻烦。
“陈家公子好大的名头，便只会欺负女子来彰显自己的地位么？”冷笑了一声，方寸淡淡开口道。
若水的难处方寸自然明白，自然不会等着若水去做抉择，眼中透出一抹不屑之意，淡淡瞥向陈家公子。
“眠花楼的规矩，陈少爷自然也是明白的，若水是我点的，我若不点头，谁给她胆子离开？”
“……”
一口一个眠花楼的规矩，却是憋的陈家少爷差点没吐血。眠花楼在王都有诺大的名声，自然是有惊人背景的，否则，那也早容不得若水玩什么卖艺不卖身的把戏了。
私下里，可以凭借身份触犯一些规矩，但是，若是摆在明面上，那就是打眠花楼背后那位主的脸了。这种事，至少他区区一个陈家少爷，是绝对不敢做的。
两次施压都被对方轻描淡写的化解，陈家少爷的肺简直都快要被气炸了，脸色一冷，森然开口道，“来人，给我把这围了！眠花楼有规矩，你可不是眠花楼的姑娘吧？本少爷，要你老老实实把若水姑娘让给我，你有意见么？”
话音落下，外面顿时又有十几人涌入，这还是因为包间大小有限，很多人跟不进来。
抛开了那些后天武者不说，单只先天高手，就足足有近十人，这样的势力，足以逼迫任何先天高手就范了。
以势压人，这便是陈家少爷的势，不必依靠什么花俏手段，而是这个身份给他的势力与信心。
以势压人！
王都顶级门阀的少爷，即便不是继承人，那也绝不是常人能够比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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