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午后,他在客栈前厅用过饭,闲暇之余,取出那本“黑砥族群风物志”,正看得津津有味,旁边大桌上有两名汉子在交谈着,声音开始很小,后来却变得越来越大。
他不由得眉头一皱,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面目凶恶,额上有块深深疤痕,不知是烫伤还是腐蚀而伤的中年汉子,气哼哼地道:“若不是我和老李事先把收到的货物先运出了一些,藏在外面,那不蚀了老本?白跑一趟!”
他呼出一口大气,脸色惊悚之色一闪而过,又道:“那里可真不是一般人去的地方!就一个转眼的功夫,五六个大汉,便被几只不知出哪里冒出来的飞虫毒死,扑在死人身上“滋滋”有声地一通吸食脑髓,然后飞走,我若不是和老李逃得快,那下场,岂非.....”他语声惶然,似乎犹有余悸。
另一个华服汉子,听得眉头皱起老高,叹道:“严大哥,那‘黑莽林’如此恐怖,你们为什么没有多邀请一些修行者同去?五六人是少了一点!”
那严大哥摇头道:“老弟!我们六人都身具毒引境后期身手,人数虽然不多,但我们还有一位毒晕境前辈带队,否则我们几人又怎敢前往?只不过那位前辈在出事时恰巧离开了我们一会,可就是这一会....哎!”
那华服汉子又道:“你们是去收购灵药的,难道‘黑莽林’里连稍为安全一点的交易场所都没有?”
严大哥道:“安全的交易场所当然有,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是在进出时的路上,只要一进入便身悬一线,只不过相对来说,外面普通较为安全一些。”
华服汉子立刻道:“那就在外面收购交易啊!何必深入进去。”
严大哥鄙夷地道:“那有这般容易,越往深处才能找得到更好的大买卖,外面没有什么油水搞头的,有你这种心思的人可多了,亏得一塌糊涂。”
那华服汉子似乎仍不死心,道:“看来只能多请几个高手同去,没有别的法子了。”
严大哥瞅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半晌道:“老弟,我知道这几年你在平慈城经营不善,受了家族一些指责,但我劝你还是另想他法,不要打‘黑莽林’的主意,那里太危险,不值得你去冒险。”
华服汉子一脸苍白,呆坐在椅子上,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当年拓非便在黑莽林丧命,聂青缘一听到“黑莽林”三个字,便竖起了耳朵,把他们的言语一字不漏地给听在耳里。
半晌,两人不再说话,似乎有离开之意。他突然起身,向严大哥恭身一礼,微笑道:“打扰两位!在下方才听得两位谈话,想打听几个有关黑莽林的消息。”
严大哥转过头来,冷然道:“隔墙有耳,你可知道有什么不妥?”
聂青缘想不到这人口气不善,正色道:“不是在下有意听取,实在是两位太过大声。”
谁知这严大哥脸色突然又缓和下来,道:“算了!近来我身边的人死得太多,我已不愿伤人,你还是离开吧!”
聂青缘呆了呆,改口道:“不如由在下出点银资,向阁下买几个黑莽林的消息如何?”
严大哥断然摇头道:“兄弟,刚才我也说了,那黑莽林可是几千里之内著名的凶地,小小一个修行者就不必去了,去了也是送死,你还是好好地呆在家里吧。”然后就闭口不言了。
倒是那华服汉子突然向聂青缘一笑,道:“这位兄台也想去黑莽林?”
聂青缘应道:“是的。”
华服汉子脸上一喜,道:“是去采办商货?”
聂青缘摇头道:“是打算去修炼。”他不善说谎,只有老实说出。
华服汉子笑容顿时收敛,淡淡地道:“不同路,可惜了!"遂不再说话了。
这时那严大哥却道:“年轻人想去修炼?”聂青缘点头道:“听说那里法气较好,对修炼很有帮助。”
严大哥哼了一声道:“哪里不可以修炼,偏偏想去黑莽林!”
聂青缘道:“在下只想进入黑莽林边缘地带修炼,刚才我想问阁下的也就是在黑莽林里,可有什么注意,又或是有什么必带的药品之类的防身之物。”
严大哥盯住他看了几眼,沉声道:“我不知道你的毅力如何,是否能做到心口如一,但一定不要忘记你的初心,在边缘修炼就可,不能太往深处走,其它的也没什么太注意的,身上解毒灵药多多益善便可!”
聂青缘心里一喜,恭身道:“多谢严大哥指教。”
此后二十余天,聂青缘就在客栈潜心修炼,等到双脚轻便不少,纵跃之际也比以前远了一些的时候,就去了药店,买了几种上好的灵药,其中解毒药更是占了大部份,又去那纹符店购买了一些纹符,弓也买了两张,还有三大捆箭矢,甚至引境中期以后,就很少使用的刀剑武器,也买了几把。
回到客栈,把所有东西都分装入那锦囊与布囊之中,又去买了些干粮、腊肉之类,还有一些野外生存必须的用具,也统统装了进去,这一合计,竟把费贤留下的法石用去了十之八九。
次日,他出了云慈城,向东南大道而去。
黑莽林在云慈城东南方向的一千多里外,路途很是遥远,聂青缘也没急着赶去,走累了便投宿,想修炼便觅地修上一会,偶尔也会出钱让路边的车马载他一程,在上面看一会书,就这样不急不徐地行去,一个多月后,他已来到了黑莽林附近。
黑莽林附近百里,行人已少了很多,再进入数十里后,则更是渺无人烟。站在一处高地,已能望见那和周围的景色很是不协调地黑色群山。
这天晚间到达边缘,随便在山间歇了一夜,次日旭阳初升时,开始踏进黑莽林。
才进入不远,他便感觉到法气浓郁异常,似乎陡增了一倍,霎时心喜,随即坐地修炼,感受了一番。可才不到片刻,身边就“嘤嘤嗡嗡”声不绝于耳,身周竟聚集了不少拇指般大小的不知名飞虫,如在宣水城荒山中遇到飞虫一般,它们身上也同样泛出淡淡地光晕,向他转了两圈,便向他攻击而来。
聂青缘跃出两丈避过,刚想遁走,前面又有另一种怪虫迎面飞来,他只得转身向另一个方向急掠。奔得数十丈后,后面的飞虫发出一声声“吱吱”的嘶鸣声,忽然四面八方涌来上百只飞虫,一同向他扑来。聂青缘大惊失色,脱下衣袍飞舞着驱赶,一面没命地向山坡上冲了上去。
奔跑中,倏然觉得背后针刺般巨痛,显然被叮了一口,他也顾不得查看,还好他已获得幻粼兽的略微遁术神通,几个纵跃便已上了坡顶,掠进一片小疏林。由于林木的阻隔,群虫飞行速度似乎慢了不少,但依然不弃地跟着他,似乎定要把他吃了才甘心。
急掠了两里多,奔出疏林,来到一片荒草及膝的沼泽地带。刚踏入几步,便惊起了几只飞鸟。瞟了一眼,只见飞鸟的红色翎羽“扑腾”几声,拔高一丈,然后便向他径直扑下。
聂青缘望着它血红的眼睛,大叫一声道:“不好,血蚀鸟!”转而向左急扑。
他情急之下,一道气劲射出,击中最先扑下的一只。再一道气劲又击中另一只。侧身闪避,又向前奔出数丈,取出弓箭,又射死了两只。刚喘息了两口气,抬头一望,后边上千只的飞虫,已自天空中茫茫飞了过来。
聂青缘急运法力,又向前奔出,心里直想脱身之法。
忽然前方草丛里,黑压压地飞出上百只血蚀鸟,迎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飞虫,“笃笃”有声的啄食起来,但飞虫似乎也不畏惧,团团围上,双方顿时成为了混战之势,空中落下一大片鸟虫尸体。
聂青缘向前又掠出二十余丈,在荒草地中,猛然看见几具巨大的野兽骨架,鲜血淋漓,骨肉横飞,想是不久前被众多血蚀鸟围攻分食的野兽,他看得心里一阵悚然。
半晌后,他已奔出数里,后方已无虫鸟追来。他松了一口气,来到一条清澈地小溪旁,解下衣裳,清洗了一下背上创口,取出解毒灵药,擦上了一些,这才逐渐舒缓了发痛的伤口。
正要离开,突然水中窜出一条银白色的怪鱼,闪电般在他脚上咬了一口,撕下一块血肉后,又箭矢般窜回水里。聂青缘猝不及防,惨叫一声,倒掠出两丈,脚上伤口霎时一阵火辣般疼痛传来。
他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觉得无甚大碍,于是穿上衣袍,又行离开。可走不到数里,他渐渐感觉头昏眼花,那火辣之感转而炙烈,以他多年野外狩猎的经验,他知道自己中毒了,寻了山崖下的一颗参天大树,纵跃而上,在树冠密集的粗大枝桠处寻了一个地方,先坐了下来。
他找了药店买的几种常见解毒药敷在脚上,但却没有多大效果,不禁开始慌乱起来。
他最后找出费贤那几个花花绿绿的瓷瓶,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名称,但他以前曾在蚁虫上试验过,知道其中几瓶是灵药,而另外几瓶是巨毒。他取出灵药在伤口上都试了一点,其中一个黄色瓶子倒比较适合,敷上后,立刻有一片冰凉的感觉从伤口处向四周蔓延,不但火辣疼痛大减,连头晕目眩也好了一些。他大喜过望,立即在伤口上加重了药粉数量,然后小心包扎好。
一日后,他伤势好了很多,这才又向前面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