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晨,大家早早起来,在约定的地方相聚。那里离拓非租住的屋子并不远,在埠水河下游一处草木繁密的小树林里。几人略为商量,便三三两两分散开来,有的隐身在洼地,有的伏于草丛中,有的甚至上了树,躲在密叶里。
修行之人有了法力驱使后,不但武力比常人增强,就连耐力韧性也是较常人为持久,躲在某地不动一两个时辰,那是常有的事,不会觉得特别难受。
可聂青缘今天刚过一个时辰便感觉精神怠懈,浮躁了起来。他认为自己几人都做得不错,隐身得很好,可有点窝火的是,林子里隔会就有其他修行之人掠过,或打探,或巡弋,弄得林子很不平静。他知道这是狩猎的大忌,因这样会惊吓到野兽,使野兽生出警觉,但这是不认识的外人行径,又不能说什么。
果然二个多时辰后,几人中修为最高的傅灵香便失去了耐性,首先从树上掠下来,生着气道:“不必找了,今天幻粼兽不会来了,大家散了吧!”
方余音也从树梢上掠下,恨恨地道:“这几天都是这样,总是有些不长眼的家伙从身边路过,让野兽不从这里进入。”
拓非从最前方的一处凹地起了身,拍拍衣上的灰尘,向方余音道:“大家乱走乱撞,的确是很难引到幻粼兽,方姑娘你们难道没和别的人一道商量进退,或是分片区警戒什么的?”
方余音摇头道:“没有,大家互相不认识,哪会管他人的闲事。”
方天乐和宣宏山也从乱石间隙转了出来。方天乐悻悻然道:“哼!我看他们是故意来捣乱的,不时派人往别的地方打扰,却想把幻粼兽引向自己的地方。”
方余音一听立即附合道:“不错,我看他们就是抱着独吞幻粼兽,不想别人染指的想法。”
宣宏山皱着眉道:“那也未必吧,我看有些人真是独来独往,不像是和别人联手的样子。”
他话还未说完,忽然拓非大声道:“谁?是谁在偷听?”
众人一惊,傅灵香也运功凝神一听,果然十多丈外有极轻微的衣袂带风之声,她不禁赞赏地看了一眼拓非,沉声道:“何方朋友在此?如有见教,过来说话便是,又何必鬼鬼祟祟地来窥探?”
远方淡淡的白雾中,只听一阵苍老的声音哈哈笑道:“小姑娘倒会说话,窥探是不假,鬼祟之说那就免了吧。”
只见两道人影闪了闪,转瞬间便落在众人面前,身上仿佛还有绿晕在闪烁,紧接着后面又有几道人影也掠了过来。
来人一共六位,他们刚站定,从中就冲出一位脸圆体胖,身着绿衣,但肤色却白皙的少年,口中叫道:“余音....方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余音一见那绿衣少年,也讶然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难道就你能来,我不能来么?”
绿衣少年愕然,双手乱挥道:“我不是这意思,你怎么不等我一道前来?害得我在宣砥城到处寻不到你。”
方余音还要说什么,方天乐已跨前一步,笑呤呤地抱拳道:“田兄别来无恙?前几天你太忙,咱们兄妹怕打扰了你,就先来埠水集了,呵呵,罪过,罪过,希望田兄别见怪!”
姓田的少年也抱拳道:“岂敢,方兄言重了,你们兄妹一道同行,那是最好不过了。”
最先来的那个身矮腰圆,脑门光秃秃地没有一根头发的灰衣老者,眯着眼打量方余音半晌,这时说道:“冲儿,这位小姑娘便是你跟我提过的方余音?”
那绿衣少年田冲立即垂首道:“是啊,大伯,她便是方余音。”
灰衣老者眼中精光一闪,道:“小姑娘快要突破到引境中期了,还不错!”
田冲向方余音挤了挤眼,道:“余音,快过来拜见我大伯,他老人家常年云游外地,常人很难见他一面的。”
方余音裣衽一礼,道:“方余音见过田大伯。”那灰衣老者笑道:“小姑娘,不必客气,老夫田禄明,你想必是听过的。”
方余音吃了一惊,这田禄明可是大有来头,他是宣砥城仅有的几位毒晕境高手之一,身份可是了不得,怪不得一眼便瞧出自己的修为,惶恐着再次行礼道:“晚辈修为低微,不知田前辈驾到,还望恕罪。”她连忙改了称呼,连头也不敢抬起了。
方天乐和宣宏山也连忙见礼。傅灵香、拓非众人虽然不知道此老,但也不失礼数的上前拜见。
田禄明一脸笑意地挥了挥手道:“众位免礼!”又向旁边一位头挽乌簪,形容清瘦,但目光凛然的老妇人道:“这位便是埠水集的隐士蓝缇前辈了,你们也来见过!”
众人大哗,来这么多天,也的确不知道埠水集本地的高手前辈有哪几位,这时听了介绍,也纷纷向那蓝缇老妇人施礼。
众人礼毕,蓝缇却向拓非问道:“看你修为不高,方才出言示警,耳力是挺不错的,莫非是清矽部落之人?”
拓非一惊,惶然道:“晚辈的确是来自清矽部族,得罪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蓝缇一脸淡然道:“不必如此,我只不过当年和淮炳安有一面之缘,知道他族人有此天赋神通。”
拓非恍然点头,一直在后面默然无语的聂青缘却暗忖道:“族里的耳力神通能给前辈高人留下印象,这说明清矽族的修炼法决也还是很有用的。”不由得心里一阵暗喜。
田禄明看了众人一眼道:“刚才无意中听见诸位的谈话,觉得诸位说得很有道理,想要捉住幻粼兽的确是需要众人统筹协调的。老夫自从十多天前第一次发现此兽,已和它两度照面,可惜均被它逃脱,感觉人守不够,这才放出消息,让众位修行之士来此共同捕捉。”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田禄明便是那前辈,而方余音的消息便应该来自那绿衣少年田冲之口了。
田禄明咳嗽一声,又看了田冲一眼,接着道:“虽说此幻粼兽的血肉对我等毒晕境修士已没有多大用处,但对毒引境修为的人还是挺不错的,毕竟谁家没有晚辈,所以老夫和蓝缇只不过是协助大家,而且如若真的捕获此兽,除了四只爪子归我俩使用外,其余血肉则是按照功劳全数分给大家的。”
蓝缇也点点头道,缓缓道:“这幻粼兽行踪飘忽,行动更是迅捷,没有足够的人手是很难擒住它的,所以附近聚集的这四五十个毒引境修为的人,不管是邀约而来,也或是偶然路过,我们都欢迎他们的加入,而且我们打算今晚在‘酒香楼’邀请诸位以及其它所有的人一道共商捕捉事宜,定下万全之策,希望你们几位到时也一并到场。”
两位毒晕境高手的屈尊相邀,而且他们又说得合情合理,傅灵香他们一干人,自不能相拒,于是便齐声应诺了下来。恭送他们走后,几人商议了一会,也分别离开了。
趁这空闲时光,拓非拉了聂青缘和雯秀去了新租好的房屋里打扫了下,也和房主夫妇俩闲谈了一阵,反正他们三人本就没什么行李包裹,不到一个时辰便处理好所有的事,于是也就算正式定居了下来。
之后三人分别跑了几趟,在集市里买了些零碎用品,摆设到两间屋子里,恍眼一看倒也颇有点家的感觉。
埠水集本地人虽然不多,但过往旅人却不少,总共也就三条大道的市集上,不时人满为患,其中最热闹的地方要数吃食坊,坊市里最豪华的门面要算是二层楼高,拥有两重跨院的“酒香楼”了。
此时已近黄昏,本应热闹非凡的“酒香楼”里,此刻却是静悄悄的,除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在门口不时巡弋外,竟听不到一点人声。
可走进酒楼,上了二楼,才会赫然发现竟有五十余人聚集在这里,围着七八张桌子团团而坐。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年轻人占了大多数,人人脸上静默,俱都在沉思着什么,竟没有一人开口说话。
半晌,一个高瘦青衣汉子起身,向靠窗大桌上的两个男女老人拱拱手道:“晚辈乃胡尧部落,印宗,见过田蓝二位前辈,前辈们所说巡逻岗哨以及协助查探之事,印宗无一不从,只是这最后的分人之事,印宗有一点说明。”
他指了指旁边的两位男子,接道:“印宗和族里的这二位兄弟常年在附近几百里跑商,怕遇有危险,多年来我们三人练了一身合击之术,不论是对敌还是防守,三人都是同进同退,缺一不可,希望两位前辈把他们两位分到我这一队里,不要把我们三人分开。”说完默然坐了下去。
另一桌上一个黑衣中年人站了起来,向田蓝二人抱拳道:“在下武伦,我妻子中了慢性奇毒,每隔六个时辰便要过渡一次法力为她驱毒,所以我夫妇俩人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的,也希望两位前辈体谅,莫要分开我两人才好。”
这两人一说,霎时便打破了楼里的平静,旁边几张桌子的人群纷纷议论了起来。
一人大声道:“还三人合击之术,不能分开!我这双女儿,年少不说,修为还低微,更是多年不曾和我分开,我又何曾想让她们分到别的队伍里冒险?”
另一人则道:“我修为虽然不高,但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徒弟,在哪里我师徒俩都是一起上阵的。”
还有一个女子更是娇声道:“大哥,要分开我们俩,咱们不如就不去了,你说怎么样?”
田禄明看着众说纷纭的人群,转头和蓝缇商量了一阵,缓缓道:“分队那是为了更好的跟踪追击,更有效的击杀幻粼兽,这是我和蓝修士根据各位的修为、特点和禀赋作出的最好选择。这幻粼兽虽然速度奇快,但它本身是没有太强的近身攻击,而且一旦发现幻粼兽,大家这几个队伍互相照应的距离绝不会超过三十四丈,相对安全,所以请大家还是按照分好的队伍行事,无需有太多的想法。”
他环顾四周,又道:“你们也听到了,我侄儿田冲也没有和我在一队,而蓝缇修士的徒儿也被分配到其他队伍里了,当然确实有些人不能分开的,待会我们还会再处理一下,请诸位不用担心。”
众人听到这里,喧嚣声渐渐停了下来,也许刚才的吵闹不过就是为了田禄明最后一句话而已。
蓝缇用目光扫了众人一眼,道:“诸位来酒香楼也有一些时候了,想必腹中已甚是饥饿,就让蓝缇稍尽地主之谊,在此宴客诸位。一来让你们熟悉计划,二来也为未来几天的合作打下默契。来人,上晚膳,诸位请了!”
聂青缘他们几人坐在靠楼梯口的一桌,虽然他们也希望自己几人能分到一组队伍里,但也和其他人一样,他们也是被打乱得不成样子。方才聂青缘听到自己分队的名单,也不禁怔住,心里不由暗叹摇头,以至连后来的用膳也是食不知味,神情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