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乍起,吹黄了铁原上的草木,萧萧落叶满地枯黄,以往这时候,新月城外的农田里应该已有农夫出没,准备进行秋收了。
这秋收讲求的是时机和速度,小麦刚好熟的时候,丰收女神保佑,天气大晴,农田主们就全家老少齐出动抢收,有时还得雇上其他人来帮忙。虽说是赶时间的抢收,但这雇人也是有章法的,首先这人得至少摆弄过农活,像那些职业者们就不行,看起来厉害,但是叫他们收麦子就弄不来,他们一动手,快是快了,麦穗上能剩多少麦粒就是个问题了。当然,更关键的是,把田卖了才请得起他们出手。。
其次是,收的人得信得过。战火连年的新月城,要面对的可不只是敌国士兵,还有领地中游荡的土匪们。这些土匪也是苦哈哈,大多都是在战争中失去耕地的流民,让他们去袭击军队,或者冲击贵族府邸他们是绝对不敢的,只能把目光瞄向和自己差不多的平民。弱者挥刀向更弱者,都是为了活着。
这时候,他们其中有些就趁着秋收时人多手杂,混入新月城。偷盗算是好的,要是引狼入室了,平民被灭户的也不是没有,这个只能靠自己警惕,别招惹那些人了。至于新月城城防军?往年秋收都是敌国活动的高峰期,只要新月城不乱,死几个平民又算得了什么。
吉姆是一个农户,年轻时候也曾想要从军,改变自己的命运,给父母留下一句话以后就离家出走,来投靠新月城中的一个远方亲戚。但在新月城中彷徨了一些时日后,他知道了,自己没有任何天赋,就算去了军队,也只是炮灰团中的一个,充当英雄表演的背景,或者敌方军工上微不足道的加一。于是在亲戚的劝说下,接收自己平凡又可悲的命运,回到了家里,过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不知不觉已经多年过去,自己的孩子都有了,为了孩子,再也不能像是以前那样乱来了,每次秋收家里那点薄田让老父母和妻子收,自己来新月城挣点外快。
提上前天打的野味,花上一枚铜币搭乘上没有车篷的马车,和同乡的人一同上路了。马车晃晃悠悠地驾上了大道,越是靠近新月城,路上的人就越多了起来,时不时有相识的人大声地招呼着。
走了有一段路,爬上了几个新人,看起来也是打算去新月城的,上来几人就若无旁人地高谈着。
“哎,你听说了吗?咱们的领主大人李公爵回来了!听说,他把新月城外的地全部拿回去了,盖一个叫什么魔都的地方!”
“魔都?魔鬼的东西吗?咱们这领主。。”
“屁啦!你懂什么,不懂别乱说,咱们的领主是那样的人吗!魔都的意思是,用魔能驱动的城市!”
“魔能?就是那个那个晚上让魔能灯亮的那个东西?难道这个地方晚上会亮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非常的厉害,整个新月城的人都出来做工了!这得花多少金币下去,我个乖乖,得能买多少个白面包!”
“你也就知道白面包,我跟你说,那些贵族们吃的都不是白面包,是比白面包还好的蜂蜜白面包!那种上面抹蜂蜜的白面包,啧啧。。想想就流口水,哪像我们,只能吃这和木头差不多的黑面包。。”
做工?吉姆的心微微一动,拉起自己的包,在拥挤的马车中奋力前进,击倒那几个人身旁,小心地问道:“那个,这位兄弟,你刚刚说新月城有工做?”
“对啊!”最开始说话的那名络腮胡子上下打量了几眼吉姆,面向上看是个老实人,于是点点头,道,“兄弟,你也是出来做工的?”
“不,那个,我是,那个秋收的。。”
“秋收?早没了,罗恩公爵把整个铁原的土地全部回收了,之前有土地的农户都得了一笔钱,现在新月城没有农户了。”络腮胡子打断了吉姆的话,豪爽地说道。
“啊?罗恩公爵他怎么能这么做呢。。这不是,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吉姆的同乡们听见这个消息,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有些慌乱地叫嚷了起来。
络腮胡子耸耸肩,道:“整个西境都是罗恩公爵的领地,更别说,铁原一直都是罗恩公爵家族的直接统治地,现在他不想种地了,想做点别的,为什么不行?”
“再说,现在魔都的工地上还有很多活呢!我们现在都是去那里呢。。”
吉姆和同乡面面相觑,一时间哑口无言,这时,前面的那辆马车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怎么了?怎么了?”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相互问着,想要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马车依旧慢悠悠地前进,直到越过山岗,到达刚刚那辆马车的位置上,眼前的景象一下子打开了,整个铁原都尽收眼底。
“哦呼。。”吉姆呆呆地看着面前壮丽的景象,张大了嘴巴。一年不见,铁原变了一番模样,新月城外漫山遍野的杂草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规划整齐的区域,区域与区域之间是一条条马路,以新月城为中心,向外辐射着,井然有序地排列着,构成一副仿佛带有魔力的画卷。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前面那车的人会惊呼了。吉姆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画面,脑子中突兀地想起,这得值多少个蜂蜜白面包啊?
驶入铁原后,道路变得格外平整,在上面几乎感觉不到一丝的震动,平稳之中,路边的号子似乎都响亮了不少。
“一二推!一二推!”
一小队人正齐心协力地拉着一辆马车,试图把它倒在一旁,在他们身旁,另一队身上背着一背包裹的矿石,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过去。
“嘿哈!”
远点的地方,几个光头举起了一块巨石块,喊着号子,听从一个浮在空中的人指挥,慢慢把巨石放在指定的位置上。
“这是。。”吉姆有些不适地指着面前的景象,那里原本应该是一块农田才对,自己还曾在上面留下奋斗的汗水,上回那块地的农户还多给了自己一些粮食,自己还想着今年要干他们家活时,要卖力一点呢,结果现在。。一切都变了,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次啦~”
刚刚那几个光头的上空,天空突然间撕裂开一道黑色的裂缝,随即又消失,惊鸿一瞥间,似乎隐约看见里面是一个大厅,好像写着‘角斗场’这几个字。
“别紧张,那个是传送门,战神神殿在对接他们的传送门。”旁边的络腮胡子好意地提醒道。
“哦哦。。”吉姆连忙点点头,憨厚地笑了,笑容中有些茫然,熟悉的世界发生了剧变,自己仿佛游魂一般,整个人都是飘的。抱紧了怀中要送给亲戚的野味,双目茫然地在街道上游走着。
“到了!”马车停下,车夫不耐烦地催促着,把所有人卸下,然后驱车找政务官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干了。
“招人!富士康工厂招人!四肢健全的自由人!这里每天吃三餐,晚上安排住处休息!”
“西恩建筑找人!有力气就行!”
“东京不热招人,相貌端正。。”
吉姆爬下了马车,仿佛踩在棉花上,满耳是吆喝声,满目是喧哗人流,这个世界似乎在扭曲,但却又像是在用内而外地迸发出一种活力,每个人信心满满,有着他无法理解的踌躇满志,而他只能紧紧抱着自己的野味,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上,四望着,在这个时代的路口,彷徨着。
“突突突。。”街角传来一声怪响,一辆四个轮子,没有马拉的车厢在缓缓地驶了过来,缓缓驶过茫然的几人面前,车门上‘西恩科技-实验用拖拉机’几个字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