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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霜重新睁开无神的眼睛,望着她曾经刻骨铭心喜欢的男人。昭台宫外的第一面,她就喜欢他,那样的神采飞扬、那样的骄傲自许、那样洁净耀眼的一袭白衣,眼里的神情明确无疑地表示对她的欣赏和喜爱在她枯燥而灰黯的冷宫生涯里他如同刺破九天的利剑,他甚至毫不犹豫赤裸裸地表达了他的占有欲望,和她以往的谨小慎微、步步搏命形成巨大反差,他带来一种她所不熟悉、然而非常向往的气息。
虽然是立刻就明白过来,他的骄傲、他的强硬、他那种种底气都是因为当朝新贵的那个身份,可是已经无济于事,她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更何况他还敢豁出性命为了自己在父皇面前强争斗气,那个强大得令人颤抖的父皇,原来他的强势也并不是因着新贵的身份才滋生的,或许也不是他本来就拥有的,而是纯粹因她才有的勇气。
他为她付出了那样多,围剿宇王不利,就是把一生的功名前程全都葬送,那个时候,就算莫皇后还在,可是只要皇帝在位一天,他就完了,他明明很清楚,他也曾经是追求过权力富贵的人,他可以遵照皇帝的命令办事,事后再求得她的原谅,那或许也不是行不通的。然而他还是选择不背弃她的心意。
他做这样选择的时候,她却在京里杀死了他唯一的亲人。
他的怨、他的恨、他地愤懑抱屈,玄霜都能感受,因此对他永远抱歉。她对他的姿态,因此一直都是宁可卑微地对他。
然而往日阴影之巨大,一有机会,总是会重新蔓延出来的。
她想她给了他,什么事情都听他安排。总能让他忘却那些阴影,前者做到了,后者,办不到。
他未开口,她心已知。
“子韶,兜鍪山的两年,我也很留恋。”她轻声道,“可是我对你讲过。我隐居的那个地方是兜鍪山,那里还有一个别称,叫做皇家别苑。这是我地命,不能改变。”
“父皇曾经告诉我,他从前不是名正言顺的继位者,即使是纯血统之裔,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兄长,说甚么都轮不上他。而他在很小的时候,便认识了我的母亲。也就是我的母后,孝恭哀皇后。他取得天下有我母后的一半功劳。”
这是多么大胆逆天的话语。1--6--k-小-说-网莫瀛微微有些色变。
“他害死我母后,却始终对她持以一份最本真的尊敬,直到他发现我,母后当年以早死为代价留我残生。他地胆小懦弱的小女儿,竟也不是不象他的元后的,从那一天起,我就彻底成为大离皇家的工具。他偿还了我,追封母后,毫不追究莫皇后之死内情,甚至冷眼看待我对他最心爱女子的报复手段,他都一样样宽恕了。最后甚至只是语气很可怜地问我,在他死后,能不能不要再对付他心爱的那个人。他为我做了这么多,交换的要求就来了,所以我就从兜鍪山出来了。子韶,这些话。不但你在听。火凤,她们五个没一个听不见。”
莫瀛涩然一笑。道:“我了解了。”
他一顿又道:“玄霜,我想得到明确的答案,要是这事办完了,你和我,还回得去吗?”
他等着玄霜的答案。如果玄霜回答了,那么他们就有明天,如果玄霜选择沉默,他们就永远回不去。玄霜是无尽地沉默。
玄霜是国公主,连公主、郡主这类身份,其夫婿都不可能在朝廷担任实职,更何况国公主,她的夫婿,只怕是连虚职都不能任。1--6--k--小--说--网莫瀛可以不在乎这些,但是如果玄霜也不在乎这些,她会清清楚楚告诉他,办完这趟差使,他们回到过去。他既然不回答,就表明玄霜不想做一个拥有纯血但任人宰割的国公主,她身边有眼线,所以她不会告诉他他们可能有的愿景,所以她只能沉默。
再深想一点,那愿景,如了她地愿,却最终伤害谁?姑母只有一个儿子,而他和他是至亲兄弟。那愿景,决不是他所要的。
“玄霜,”他柔声道,“我一直喜欢你,爱你,不过,我更爱十五岁扶着冰梅花枝的你。高高在上的国公主,我,配不上。”
玄霜没有答言,而是直接一口鲜血喷出了口。
一份感情,两颗心。彼此走入歧途。他爱的是她那柔弱无依的凄惶,而她爱的,不过是他徒有其表的骄傲。
玄霜朝他摆摆手,制止他再一次近前来:“我都知道了,子韶你去吧。”
莫瀛沉默了片刻,第二次朝外走,却听玄霜低低地道:“我会让穆丹放了阿羡,你们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也不要,让穆丹见到你。”
莫瀛冷冷道:“我和阿羡没什么,若是你能饶恕阿羡性命,我不用带着她。”
玄霜微笑着轻声道:“还是带上罢,我可没有把握,天天看见阿羡,不会一时怒从心起杀掉她。”
莫瀛走了。玄霜独自一人躺卧着,拿雪白地丝绢轻拭唇边血迹,眼里,竟是一派冷醒。
明烟进车厢来,伺候她喝水嗽口,整个过程,玄霜都镇定无边,她端着碗的手,无有一丝颤抖。
“火凤。”
火凤的声音在车厢外飘落:“在。”
“去告诉右谷鑫王,放了阿羡。有绵绵,这人无用了。”玄霜细细嘱咐着,“你亲自把阿羡送到莫瀛手上,切不可让穆丹得知莫瀛所在,不要让他们见面。”
“是。”
她又依稀阖眼许久,面颊上那股不正常的烧意渐渐退却。明烟方小心翼翼地问:“公主,当真成全阿羡和”
“不成全又何如?”玄霜冷声道,“他说得动听,只要阿羡还在穆丹手上,他就会不停地过来。穆丹时逢大事,必定是不耐烦的,他和穆丹五万人万及猎日阁硬碰硬,那怎么拚得过去?这个人,必须还给他。”
明烟道:“奴婢有句话。”
“讲。”
“公主,以奴婢之愚见,只怕右谷鑫王,是莫大人他去找他也好,不去找他也好,早晚有一天,终将对莫大人下手。”
玄霜明波一闪:“怎么说?”
明烟怯生生道:“公主请勿见怪,奴婢是想,公主对莫大人尚未心冷,而右谷鑫王的用意,也是昭然若揭。莫大人若在,右谷鑫王心头难安。”
拂林被围之前,穆丹抛下多少重要地事情亲自潜入迎接、保护玄霜,这意味着什么人人看得清楚,玄霜却想也不想,嗤然冷笑:“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右谷鑫王嫌我多病,我也没意思长久讨嫌。我们不过是合作而已,合作完了,就要分开。他若敢对子韶怎么样,我便动他地王位试一试。”
这话有多少惊人,仿佛穆丹终将成王,仿佛穆丹这个王都会握在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