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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霜想了又想,不知如何启齿,苦笑道:“师父,这事,和你确无半点关系。”
“但是关系到瑶姬?”
玄霜迟疑了一下:“也许,是吧。”
“那就同我有关系!”
玄霜轻微叹了声,便告诉道:“我此行,有意代大离向农苦绵绵公主提亲。”殷青荒不出声,确实是一个扯得和他十万八千里的事由,“然而父皇暗中还给我一项任务,除掉穆丹后面的那个人。我在这里,既无力量,又无朋助,原是想不明白,我如何去做成这桩事情?我原先说得穆丹和那人有了意见,然而,这却是不够的,穆丹欲成霸业,便离不开那个人,在他成就霸业之前,凭我以三寸不烂之舌,也决难成事。”
玄霜微微苦笑,想着穆丹和黄龚亭的关系,她虽是悄没声息地在其间放下一粒火种,可那火由是一早埋下的,她非但不曾真正的火上浇油,还劝穆丹忍耐,她何尝是真正的出手对付那个人了呢?其间繁复心思,也只有半夜梦回,时常自己安慰自己。
“直到我向祁顿王提出亲事,而后各方面的反映,我才能逐渐明白过来,我固然并无由头来对付那人,父皇却为我提供了这样的契机。那人一直以来,躲在穆丹身后出谋划策,而现在,祁顿王老矣,死志提上日程,要迫得穆丹提前动手,声势闹得越大越好,那人也不得再永远躲藏于后。而我彼时于火中取粟,分外方便。大离借绵绵公主婚事,隐晦地站在有名无实的浣摩这一边,势将引起农苦朝中力量的分割,穆丹动手之日。wap.已然迫在眉睫。而此时此刻,师父,你若横插进去,你救地是那玉夫人,可是,最终影响的,必然是整个朝局!祁顿王不会放过你,而穆丹呢。他巴不得这时利用你!师父,你再思再想,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搅进去么?”
只有最后一句话,是和殷青荒有关。
他原无事,只是朝乱已生,在这当口,别说是他殷船王,便是一只蚂蚁,无意涉足这乱局。也休想全身以退。
殷青荒红着双目,道:“都说你聪明,果然也是看得透彻。然则,有何高见于我?”
玄霜缓缓摇头:“这样的朝局。我父皇一手挑起的纷乱,必有后着,穆丹及那人不甘败落,必有恶战。师父,我不是神人,我看不穿,唯今之计,只有等待。幸师父有天忌之功。你只需耐心等待,候到时机,救得玉夫人,便为上上大策。”
殷青荒冷笑:“要是等不到这个机会,祁顿王突然死了,那万顷铜汁缓缓浇铸下去。铜宫合闭。万载不开,将之如何?”玄霜说不出话来。
殷青荒拍了拍她的手:“玄霜。我不怪你瞒我。不过,我要去了。”说毕头也不回,返身急奔。
玄霜叫道:“师父,且住!”见他并不理会,不由咬了咬牙,道,“师父!我有办法!”
殷青荒硬生生顿住脚步,回头看她:“你待怎讲?”
玄霜微微苦笑,点着头儿道:“师父,玄霜早知你地心意已决,必不能为我几句话所动。(电脑阅读)想师父对我有几番救命之恩,如今师父有事,玄霜岂能置之事外?只是你便是投身入火,也是毫无怨悔的了?”
殷青荒一时未曾答言,心中却想:我和她分离多年,她在大漠,我却离水不可长存,此行我原未抱以生念,只是若见不到她就死,终难甘心,是以才多费周折,几经犹豫。倘若、倘若能与她见上一面,倾诉负情之痛、相思之苦,教她知晓我十余年来心事,我即速死,又有何憾?我连死都不怕,做什么棋子和前卒,更不在意。
玄霜没有等到他回答,轻轻叹了口气,道:“师父,你欲待怎生进得铜宫?”
殷青荒道:“铜宫建都建得,我要进去,焉能拦得下我。便是那条索道,铁锁未开,我一样可以走得。”
铜宫情况他是仔仔细细打听过的。那天他们上山而去,那座山并不很高,然而宽阔纵深,东西都有峻岭,那条路是唯一通往谷口的道路,铜宫建在它的对面,两座山之间,隔着宽阔至百丈的深涧,峭壁如立。两峰之间建有一座索桥,平时不开,而若是舍弃索桥,可以设法从这边山壁下去,再踱过深涧到那边上去。这个举措困难无比,第一道难关,山壁坚硬陡峭,奇石突兀冰剑耸然,还有第二道难关,深涧中洪水滔滔,根本是从别的高山上面冲下来的,恶浪险滩,奔雷之速,就算是重达千钧地岩石,也不能安于其下。
至于铜宫所在那座山,殷青荒却从一开始就放弃了从那边进入铜宫的打算,其后延绵不知有多少崇山峻岭,铜宫周围,更是每一面皆如对面的峭壁,根本是无路可通的。.电脑站
去往铜宫,这边山崖上过去是唯一一条道,这话并不妄言,因为就算祁顿王他要踏入铜宫,多少年来,同样也是走的那条索道。
可是祁顿王能走索道,殷青荒如何走得?他的来意穆丹浣摩尽皆了然,祁顿王岂能不知?说不定封闭铜宫,正是因为听说了殷青荒到来之故。可想而知殷青荒一走索道,那便是万矢之的,有死无生。
所以殷青荒再三打的主意,还是攀山踏浪,费些时日,耗些气力,但这铜宫便在九天之外,也是最终难不倒他。所以玄霜一问,他目中便出傲然之意。
“师父,”玄霜忽正色问道,“玄霜想来以你之能,铜宫再险,你未必便不能悄悄地潜进铜宫,见上玉夫人一面。你却总是迟疑,直到刚才听说铜汁闭宫,方才决意行动,这却是为何?”
殷青荒一愣,道:“我”
“你是近乡情更怯,只望先探得玉夫人心意,是么?”
“是。”殷青荒黯然道,“我虽可拚死而见她,但是我当年负她、气她、恨她,逼得她单身只影远走他乡,受辱于铜宫,我我实在不知她的心意”
玄霜微笑,受辱于铜宫?抑或受宠于铜宫?爱她的人,深痛她困锁铜宫不见天日,认定受辱,恨她地人,便如农苦诸路王侯后妃,恨极她迷惑国主,倾国之力建一贡道,认定受宠。宠与辱原在一念之间。----便似她的父皇,爱那女子,肯把全部信任赋予,不惜为她翻天覆地,却忍心生生看她一步步走向身败名裂的绝路,不曾援手。是爱是宠,原难分解。
殷青荒语气猛然激烈:“可是!那祁顿王若是打着这个主意,我、我拚着一死,也是要将她从铜宫带出来,绝不任由祁顿王封闭铜宫,生殉瑶姬!所以,不管瑶姬她如何对我,我也是要去见她一面!”玄霜幽幽道:“你只不过听见闭宫生殉此说,便执意见她。但她若是早知此事,自愿接受,你纵然进去,于你先前所担心的,她不曾原谅你,这其间又有何差别?”
殷青荒为之一滞:“这”
玄霜低低道:“师父若要进得铜宫,原非至难之事。至难不过人心,你不确定瑶姬怎生之想,而这一桩,玄霜是可为师父代劳地。”
“代劳?”
玄霜微微一笑,道:“铜宫素不开放,只有两个例外,祁顿王自是其一,还有一个人,却是为玉夫人诊治的女医,每月一次,风雨无阻。除此而外,便是送衣送食,也是到她宫外即止,自有人出来收了进去。”
殷青荒略有迟疑,道:“我先前也打听过了,但是这个女医,她既是唯一的例外,便也是瞩目的重点。当此关头,连浣摩亦不敢妄动,那女医又何敢放水?”
“不必想着多复杂。”玄霜微笑着道,“还有一件事,师父想必不知。这名女医每月去给玉夫人治病,而这一天相对也是看守最为松懈的一天。很多人都是在这一天见到玉夫人的,包括将她送与大王的穆丹,包括王后、浣摩,乃至阿羡公主---虽然一年也不见得发生一次这样的例外,然而终是发生过了,不是吗?”
殷青荒目中一亮:“你是说,”
“女医入宫地这一天,外人可进,倘若我在这一天提出要进铜宫目睹美色,相信提出以后,祁顿王绝不会拒绝。我那时,不难带师父进去,我见到玉夫人,自然有机会向她略提,看她神态,便知结果,那时师父可以决定出见与否?”
说到底,殷青荒跨不出的一步,是他心结。耳听玄霜提出的这个方案,既不冒险,更不兴师动众,直是完美无缺,满身的鲜血陡然在那时都燃烧起来,他喉咙见火、眼中冒血,就这么呆呆地看定玄霜,未料自己天大地大一个难处,玄霜说来,就是那么简便。
玄霜微笑着道:“至于相见以后,师父,你是让她决定、携她逃走,都可由你俩届时决定。----但是,那一定会是一个陷阱,一定要把你们陷进去的,师父,有关这一点,你是否也曾想好?”
殷青荒的手,握紧了松开,松开又握紧,道:“玄霜,若能让我俩见上一面,倾心详谈,我----我----无论什么样地后果,都愿承担。”
玄霜忍不住转过脸。
跳动着地眼睫,掩住一霎时纷繁如潮的心事。
师父,也终是给她绕进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