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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转向,她已不再为是不是应该去赴这约定而烦恼。车子快出城时她下车,杏花巷里有一处居所,是设于此处,她到里面换了一身衣裳出来,便命空车先回。
“如文大人问,说我去了分舵。”
她原是打算去分舵的,葛容桢这个意外当立即把详情通知总舵,由沈慧薇出面寻找葛道人,有必要的话李盈柳或也要上一次迷梦岛。皇帝突然邀约这件事无从解释,她也不想解释。
要了一匹马,独自出城,那沉香阁就在梅岭西侧,一片形同荒废的山庄之中,不过半个时辰的驱驰。
空旷山庄悄寂无声。放眼望去,春意漫漫,杂草生长之间到处是点点自由生长的白色小花,颜色破败的亭台楼阁,掩映其间,空气里弥漫一股繁华都市内所无的清新。
当初她也以为这只是一个为世人所遗忘的废弃山庄,拐在偏僻角里,人所罕至,远五里就有郊户人家。
但她是错的,不但这个无人的山庄,就是五里之外的那个村落,都是有意的设置。
纵横的最大隐蔽处,就是在这儿。
很多人想不明白纵横拥有百来号人,消息通灵,神功无敌,若非朝廷大事决不出动,而他们平时究竟潜于何处?
下面有着地域庞大结构复杂的地宫,负担起本国最机密的联络中心,而五里外那个不起眼的小山庄,它是每一代纵横培养下代接班人之所在。通常一位纵横成员挑选五名接班人。最终只选出一人,失败地四个,其中较优秀的两人被留下,终生锁在地宫服务于皇家,而另两个。由此便不知所终。
吴怡瑾与沈慧薇知无不言,但是这个地宫的存在,她从未吐露。
这样一个庞大的、阴森的、一进难出地地宫慧卿绝对受不起,哪怕只是听。
几近怆痛的情绪不可遏制涌上心来,在她获知废弃山庄最大的秘密之后,每次只要接近这里,都会涌起相同的感觉。
定了定神,往沉香阁去。
沉香阁是一个极大的三连环的亭子。有护廊,隐没于山屏之后,尤为隐蔽。槛脱色,柱倒斜,看起来就是荒颓不堪用。但吴怡瑾知道即便是十个大力士一起来推这亭子,也休想撼动分毫。
亭中有一人。背向着她。
他听见声响,缓缓回头,依然清朗的面上含有三分笑意,她所熟悉的黑色眼睛,依然深不可测。
而皇帝也有瞬间地出神。
怀着四个月左右的身孕。平时都穿宽大的衣裳以遮掩,如今为了行动方便,特意换上戎服长靴。皇帝并不是没见她穿过戎服,但她做了小小改动。通常上身所穿的窄袖短衣,换作宽松的中衣,抬手间袖飘上脸,外面罩了一件玄边刺绣白色褙子。头发也改梳过,仅系以一幅银丝巾。英姿飒爽里透些着些许慵懒。
皇帝似乎有些看呆了。
“陛下,”吴怡瑾微微屈膝,“果然是你。”
皇帝浮起笑颜:“这是什么话,我一直失踪。你才开心么?”
吴怡瑾道:“陛下失踪,着急的也不该是我,皇后娘娘和东宫太子夜不安寐,都急乱阵脚了。”
皇帝讽刺一笑:“嘿,夜不安寐,急乱阵脚。你这般有把握?说不定他们暗自窃喜。。。巴望我就此不归,从此大权在握无忧无虑。”
一个是妻子一个是儿子。可谓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竟这样说。吴怡瑾眉头一皱。
“叫我来,有什么事?”
“没事不能请你大驾?”皇帝笑着反问,“来来来,此间有美酒,你我共饮。”
吴怡瑾不肯进去,道:“我想你是有事,所以我特意跑了来,陛下,请别绕弯子。”
“哎,你这态度。”皇帝不以为忤,还是笑嘻嘻的,“你且进来,不进来我就不说了。”
吴怡瑾略微生气,盯着他看了一会,他自动弃械:“唉,你且进来,是真的有事。隔这么远,说话还要用内力,这一二月我大离跑了大半圈,很累呀。”
吴怡瑾忍不住微微一笑,起步入内。皇帝看着她的步法,问:“怀孕了?”吴怡瑾脸上一红,别过头去不语。皇帝凝视着她,眼内一丝调笑意味渐渐淡去,忽然叹了口气,道:“瑾儿,我很为你担心。”
吴怡瑾皱眉,还是不语。
皇帝长长叹道:“朕不是开玩笑啊。”
这声长叹语气完全不同,吴怡瑾微有惊诧:“怎么了,我有什么叫你担心地?”
皇帝皱起眉头,坐了下来,道:“我和你说过吧,我是为追查猎日阁而去。”
“嗯。”
“猎日阁自打成立以来,就是同皇家为难。然而行踪神秘,鬼鬼祟祟,要么不出动,出动的话必是死士,万一失败,当场死去全无痕迹。因而让他近三两年内日益猖狂,而始终没有对付的法子。”
“陛下查到了吗?”
“我是想,它数次对付皇家数次得逞,必有内线,我便是从这里开始追查的。从中寻找他地联络人、联络方式,一路找到期颐。”
吴怡瑾哼了一声:“你不是故意过去的?”
“呵。”皇帝道,“你看朕象这么轻重不分吗?期颐我定然会去,那也是办完这桩事情以后,朕存心找她,你以为,她避得开?”
吴怡瑾见他如此就不免生气,沉了脸道:“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难道你是想说猎日阁的源头是从我们出来的?”
她是气话,不料皇帝道:“虽不中亦不远矣!虽然不是你们帮内的人,却有一个与你们关系密切的小子,非常可疑!”
“谁?”吴怡瑾一想,脱口道,“粤猊?”
“粤猊?”皇帝道,“好象是这名字。朕派狂狮抓他的时候,他躲在期颐最著名的那个男倡馆里,托辞姓秦。”
吴怡瑾脸色微微发白。
场上气势无形中反了过来,皇帝盯着她眼睛道:“为什么?朕记得,当初你地女儿贺满月,这小子也在场,被人识破是个男倡,你却出面维护,说他是葛容桢的山中好友。”
“算了,朕不是在追究,朕知道,你好心,明知他是一个不光采的出身,却不忍他当场受辱,对吗?”
吴怡瑾道:“他是猎日阁的?”
“十有八九。不过目前为止仍属猜疑,这小子比泥鳅还滑,男倡馆十死有九,他溜了。”
吴怡瑾咬住了嘴唇,道:“你怀疑他接近,是别有用“相信你也猜到的,据朕调查,那小子几年前接近你那徒弟,你让你徒儿离他远点,不就是开始怀疑了吗?此人用心非常明显,是同作对来的,可是朕不明白,后来倒怎么又处处帮着他呢?他就伏在期颐,能安什么好心,你们就让这么呆着。”
“也曾叫他离开”
“一顿撒泼就心软了?”皇帝冷笑着道,“瑾儿,该不是你也看他生地美,就----”
“住嘴。”吴怡瑾脸白如纸。
皇帝立刻乖乖地停了口,一顿道:“对不住。你和阿慧都有一样的心病。朕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这小子就以这个弱点,却得到了你们地同情,从而任其游荡在周围而不加驱逐。却不知他不怀好意,瑾儿,朕有理由怀疑,你们帮里年前那些血案,多多少少,和他有那么一点关系。”
“不是他。”吴怡瑾道,“我派人查过。”
“是,两年来这小子切断与猎日阁一切的渊源,你要查,没处查。但是两年之前呢?两年前他和朱若兰打得最火热的时候,火种已经埋下了,别人只要接了他这火炬,就能做下去,当事人却无论如何查不到他身上。”
“既指粤猊掩埋得这么深,你又是怎么查到的?”
“首先一点,我没有查他,我是查猎日阁才间接查到他,其次,不幸的是,他正在和猎日阁恢复联系,就是今年伊始。”
吴怡瑾沉思不语。皇帝续道:“粤猊若对付,猎日阁处处针对皇家,这就是非常可疑。朕刚开始想的是,是否猎日阁接近,意谋皇家,只因世人皆知你和朕走得近,随后又推翻了这个猜测。”
他一字一顿,语意森然:“猎日阁,与你、我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