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齐仰头饮尽杯中的茶,喉头滚了两滚,喃喃道:“连你们尚书令府也要忌讳的凶手,难道....难道.....”
说到这儿,他瞪大双眼紧紧看着安亦池:“外祖父到底做了什么?那位为什么要对他斩尽杀绝?你——可是知道原因?”
或许坐的不舒服,安亦池干脆身子向后靠在墙上,伸出长腿舒服的晃了晃,只这样一个动作,便散尽了方才所有凌冽的气势,他懒洋洋的说道:
“谢大人太激动了,纵是我的护卫守在门口,这样的小地方也是隔墙有耳,须慎言!”
谢思齐有刹那的恍惚,似乎方才安亦池身上那种强大的气势只是自己的错觉?
谢思齐微微调整了坐姿,将方才安亦池那番话带给他的震惊和酸涩甩到脑后,毕竟,她只是当他是亲人,不是想要依靠的对象。
因此,有些事情她选择对他隐瞒,将报仇的希望托付在她未来的夫君身上。
“是我愚钝了,的确一直以来都认为是.....
虽不知个中细节,但....池儿便劳烦三郎君照顾,若有谢某能出力的地方,三郎君尽管开口!”
安亦池瞟一眼神色有些落寞的谢思齐,唇角勾起轻笑:“好!”
“郎君,毕罗送进来了!”外面传来木松的声音,随后他便端着两盘热腾腾的毕罗进来放在小桌上。
二人再不说话,只各自低头开始用饭。
东宫内,太子爷这两日颇为春风得意,安又杰已经两日未上朝,朝堂上没有了总是呱噪的尚书令带头寻他的麻烦,剩下反对派的声音便小了很多。
只是这种得意只持续到第二日午时,太子爷正在书房与徐先生和几位属官议事,长随来报,庸国公次子、太子妃的亲哥哥王旭昌在外求见。
王旭昌今年二十五六岁,几年前在工部领了个虚职,是那种虽拿着微薄薪金却不用点卯的小官。
太子爷养幕僚、养死士、养护卫、养女人样样都需要大笔银子,靠每月那点儿好用自然不够。因此王旭昌实际上多年来真正做的事儿便是太子爷的财务大臣。
王旭昌用自己正妻哥哥的名字成立了昌荣行,这些年依着太子爷这个大后台,昌荣行几乎完全垄断了大陈家家户户厨房内所用的调料用品和稀缺食材的生意。
比如香菇、辣椒、花椒等稀缺种类在整个大陈,除了昌荣行,其他的商行无人敢收购买卖。
甚至被称为黑黄金的胡椒,也唯有昌荣行能从西域买进。
几年前曾有一个胆子大的商行收购了一些花椒,结果后来那商行老板便落了个莫名横死的下场。从此后,再也没有任何一家商行敢涉足这几个方面的生意。
因此太子爷向来对王旭昌这个能为他赚取银子的财物大臣高看一眼。
今日却有些奇怪,王旭昌脸色惨白的进门后便‘噗通’一下跪在太子面前:
“殿下,出大事了!咱们从江浙收香菇的十几条船,昨日在水路上突遇激流和暗礁,一下便翻了九条船,船上的香菇几乎全都飘进了激流,直接损失便有十万两白花花的现银啊!”
太子本来笑逐颜开的脸顿时垮下来:“遇上激流和暗礁,你们的船工都是吃屎的吗?走了多少年的水路,还能不知道激流和暗礁在何处?”
王旭昌哭丧着脸:
“殿下,您不知道,这长江水逢汛期就涨水,水底下环境复杂,就是江两岸跑了几十年的船工也不能完全摸清水底下的情况。
这次也是邪门,咱们十二条船,本来是排着队各行各的,也不知怎么搞的,头一条船撞上暗礁的时候,后面的船便呼呼啦啦全拥上来,掌舵的船工说那会儿船舵都不管用,所以才判断是遇到了水下激流。”
徐先生听到这儿,走上前一步看着王旭昌:“以往可有碰到这种事儿?”
王旭昌抹了一把汗道:“有的有的,咱们的船都用的是老船工,他们说这是江神发怒,每年都会有一两次的,咱们这次没死人就算幸运。”
太子阴郁的双眼一直紧紧盯着王旭昌,听到这儿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道:“你起来吧,所幸十万两银子夲殿还赔的起,往后要小心些。”
王旭昌不仅不起身,反而趴下去,‘咚咚’给太子磕了两个头:
“爷,还有,这次从西域进的胡椒,明明是我亲自看着拉进了东城的仓库,咱们仓库一向防走水措施都做的极好,可昨晚.....昨晚走水,火势极大,那400石胡椒.......烧的一点儿没剩了!”
太子眼前一黑,差点儿被气的晕过去:“你.....你....你....也是吃屎的吗?那东城的仓库用了多少年了,怎么会走水?这次又损失了多少银子?”
王旭昌往后一缩,干脆闭眼咬牙道:“去年全年七成的收入这次都从西域进了胡椒,一共......三十万两!”
“去你妈的,你个蠢材!”
王旭昌话音刚落,便被太子一脚踢了出去,他咕噜噜在地上滚了一圈,赶紧一骨碌再爬起来,也不敢去擦嘴角的血迹,继续直板板的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太子双目冒火,上去又是一脚重重踢在了王旭昌的胸口,一边踢一边满嘴开骂,骂的内容让身边一个刚跟他不久的属官瞠目结舌。
王旭昌‘哇’一声又吐了几口鲜血,却绝对不敢还手,只抱着头满地打滚哀嚎。
“殿下息怒,这是在宫内,此事有蹊跷!”徐先生最了解太子的秉性,他发怒的时候会失去理智,往往需要搭上几条人命才能平息他的怒火。
以往在大皇子府尚好遮掩,但如今在东宫,多少双眼睛盯着,一旦出错便可能万劫不复。
其他几位属官也是跟随他几年的老人,对他暴虐的性子自然十分了解,几人赶紧跪下齐声道:“殿下息怒,这是在东宫,又多少双眼看着您呐!”
这句话太子能听进去,他停了拳打脚踢,狠戾的双眼看着地上的王旭昌,呸一声走到书案后坐下来,闭上眼再不动,用尽全力压制着自己满腔的怒火。
徐先生摇摇头叹息一声道:“殿下,此事蹊跷,须得细细查!”说完转过头朝着跪在地上嘴角鲜血长流满身污赃的王旭昌说道:
“二郎君将这两件事细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