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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质疑过自身世界的真实性么？”
突兀的。
莫名的话语，仿佛天空的繁星，那么遥远而寂寥，无端的在梦境的黑暗中闪烁。
陈子文，又一次从梦中惊醒过来，他迅速的从床上挺起身，当意识到自己已经冷汗淋漓时，没有第一时间去做拭去汗迹的动作，反而有点神经兮兮的扫视四周——
纱网式的窗帘微微被风掀开，如水的晨光渗透进来，迫不及待的明亮一室。
纸和笔摆放整洁的木桌、各种旧书籍满满当当的摆满着两米高的书架、挂着洗的脱白的牛仔衬衣的衣柜……
非常普通的房间。
一贯的专属于自己的房间。
陈子文暗中松下一口气的同时，方才梦中的余韵雾气似的挥发了，那句惊醒他的神秘话语，带着从彼岸而来的暧昧感，又一次的遗失在记忆里。
“为什么是又呢？”这个思虑刚从陈子文的脑海里焕发。
铃——
床头边的电子闹钟恰如其分的响起，打破宁静的黎明，也扰乱了一丝微妙的思路。
打了个哈欠，陈子文将闹钟按哑，正准备起身，还在被子里的右手，触碰到了床上一团惊人的柔软。
嗯，还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温热感。
——这……非常不得了的事物……宛若天堂的触感……
陈子文带着还未清醒的迷惑，下意识的伸手捏了捏，美妙的形状更加惊心动魄，在意识到那是什么后，他几乎是反射般的抽离手臂。
手臂抽离些许，被子跟随着略微的扯动……
“嗯哼～”
一个温软如玉的娇小身躯，再一次的纠缠上他的右臂。
“呃……”
几道黑色横线在陈子文的额头上浮现，无奈的挑了挑眉，左手捏住被子的一角，用力往下掀开。
一个看起来才十一、二岁出头的少女，小猫一样蜷缩着娇小的身躯，粉雕玉琢的可爱脸容近一半埋在床下，微卷的黑长发在床单上随意撒落，娇嫩而光滑的肌肤在空气中撒播光泽。
她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衣，宽大的白衬衣恰好将其娇小的身躯给包裹住，却又不可避免的露出一双白白嫩嫩的小腿以及往上弧度完好的臀部，胖ci上的小熊正露出一个笑容可掬的笑脸。
被子被突然掀开，暴露在空气中的清凉感，让她不自然的绷紧双手，同时也更加用力的怀抱着怀里的右臂，柔软的小蓓蕾开始呈现出更加惊人的弹性……
德国骨科等着你，少年！（画外音）
——喂喂！就此打住！
察觉到身体不可避免的起了生理性的反应，陈子文顿时慌了神，他起码也是跨过十八岁成年礼，血气方刚的大男该了。
“陈小雪！你赶快给我起来！昨晚什么时候又偷偷的溜进来的！”陈子文大声喝斥，一副防火防盗防不了小雪的气愤姿态，两根手指微戳还在睡梦中少女光滑的额头。
“嗯……”
面对喝斥与侵犯，小雪轻轻的哈气，细长的睫毛弯弯的颤抖，用力尝试了一下，没有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眸，却终于在陈子文爆发之前，松开了怀里烘暖的手臂。
她的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不清醒的嘟哝:“早上好～欧尼酱～”
“在叫‘早上好’之前，起码先给我起床吧！”
“呜哦～”
“还有……‘欧尼酱’是什么鬼？你们学校的语文老师什么时候变成日籍了？”陈子文脸上满是无可奈何的表情，却也没再催促少女起床，自个迅速的起身，穿换衣服。
小雪就读的学校比他的要近的多，可以晚半个小时左右出门。
卫生间内。
刷！
陈子文扭开水龙头，双手承满微凉的自来水，不停的往脸上冲刷，初醒的睡意被彻底驱散，大脑顿时清醒许多。
他凝视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还流淌着滴答水滴的脸，五官清秀，还有着连女生都要妒忌不已的白皙特质，没到‘帅’这个层次，却也非常耐看。
只是那带着微微剑锋的眉宇，始终透着一丝忧虑和倔强，有着异于同龄人无所具备的成熟。
陈子文，目前为大一学生。
说不上是正太，却与大叔这个词汇远远不靠边，定位略显尴尬。
于大家所看到的，父母双亡，有房有妹，标准的主人公设定。
从五年前，父母发生车祸离开人世的那一天起，开始正式作为一家之主，承担起照顾妹妹小雪以及维持家庭的职责，成熟也由此而来。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五年了呢。
陈子文恍惚，抬手按住半个脸颊，胸膛深处发出一声悠长细小的感慨。
返回房间时，小雪还蜷缩在被窝里，陈子文催促几声，只得到“嗯哼嗯哼或者喵呜”的回应。
——真当自己是小猫么？
陈子文挑起剑眉，却没有动怒生气，反而以柔和的口吻道:“那等我出门后，记得早点起床，洗脸刷牙，上学可别迟到了！”
最后一句，他加了重音。
小雪睡过头迟到半个钟那也不是没有的事，只是班主任常常找他这个妹控来警告，结果……不言而喻。
被窝微微挪动:
“好的～最爱哥哥了！”
——回答的还挺快的嘛，看来已经清醒了。
陈子文拌了拌嘴，顺手从电脑桌上拿起挂包，转身的刹那，余光下意识的掠过木桌上平摊开的白纸。
然后，毫无预兆的。
突兀的。
那记忆中不存在的白纸上，空白的中央有着一横黑色字体，并非那种他人写出来的手写体，而是如同印刷出来的，标准的24号黑体字，触目便深深的映入瞳中，刻入脑海:
“你，曾质疑过自身世界的真实性么？”
漆黑的瞳孔，于此时收缩。
……
初晨的蓝天、寂寥的步行街、高亮的大厦玻璃、聚散的人流、拥挤的地铁、每走几步，周边的气息都会转换，却都不一而同的挟带着迫人的陌生感。
列车停下，敞开的门口吞吐着大量的人群，陈子文颇为吃力的顺着人流的空隙钻了进去，靠在车厢内的角落处，些许的小憩片刻。
随着轻微的颤动声，列车启动，在漆黑而绵长的地下隧道里飞驰。
脑袋靠在冰冷窗边的陈子文，没来由的想起了方才那一句莫名的话语，思维开始没有方向，没有尽头的延伸。
——质疑，世界，真实性？
这到底是谁的恶作剧啊！
轻轻的摇头，陈子文略疲倦的闭上眼睛。
说实在，在父母发生车祸的那一刻，他就曾想过放弃自己的灰色的人生，从楼上的天台上跃下，了结烦恼、痛苦、忧伤与孤独，向往那被世人称为“白色天堂”的所在。
——可他走了，小雪怎么办？
每每想到此处，陈子文都一扫颓废，用力的重新振作，并怀揣着希望的微光与暖意，焕发出坚韧的力量和不屈，一次又一次的击破前方的巨大阻碍。
所以五年前，仅十三岁的自己，在面对一群冷漠的亲戚时，才会勇敢的张开孱弱的双臂，老母鸡似的护住蹲在角落里哭泣的女孩，虽显幼稚，却是如同宣誓般坚定不移的口吻:
“小雪，不会被领养的！以后，由我来养她！”
“我能做到的，不管如何，我都能……”
虽说那时陈子文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可不停的打兼职，加上碰壁和吃苦头的事情也屡屡发生。
但是，现在却仍然不会后悔那时的决定。
因为，小雪是他的天使，他是小雪的守护神。
两人互相鼓舞着，拥抱取暖，在这个冰冷灰暗的世界不断前行。
——如果这都不能称之为“真”，那什么才算真？
似对命运的愚弄，陈子文轻藐的笑，将让他心烦意乱的想法抛之后脑。
嘛，不过只是生活的一个小插曲而已。
……
夜晚。
下班的陈子文刚从地铁口出来，头顶上已隐约挂起银色的半月牙，凉快的夜风带着城市惯有的温热，微微吹起他眉上的刘海。
——被几个烦人的顾客拖慢了下班时间，小雪该饿坏肚子了。让妹妹饿肚子，真是作为哥哥的莫大罪过。
这个极为妹控的想法萌生时，陈子文的脚已经止不住的朝着家里的方向加速奔跑。
街道上，空荡荡的。
不知为何，往日或散步或下班或出行的行人，此时都不见了。
借着擦汗的空隙，陈子文抬起头望向墨蓝色的夜空时，广阔的星空徒留一轮赤色的月牙，如同鲜血涂染上的艳色，分外妖娆。
赤色的月亮……这也太不详了吧。
陈子文一时惊住了。
——这是什么特殊的星空景象么？为何没有新闻报道提起？
还有，他的心里总感觉，有着一种莫名的诡异感。
怀着内心渐起不安感，陈子文的脚步更快了。
气喘吁吁的跑回家中，插入钥匙扭转，门“吱呀”一声打开。
急迫的目光投向里面，他突然屏住了呼吸。
屋内，没有平常小雪呆坐在门后、灯光下等待着的，并在门开启时露出那可爱的笑靥景象以及温暖人心消除疲惫的一句:“欢迎回来，欧尼酱（哥哥）～”
有的，只是一片孤寂的黑暗。
“小雪？你在吗？”
陈子文冲着里面叫喊，颤动的声音在房间里微微回荡，没有得到该有的回应。
手在墙壁上摸索，按下开关，灯光也许是电闸的原因，并没有如愿的亮起。
黑暗。让往常温馨的家，变的有点陌生森冷。
“小雪你在里面么？”陈子文莫名的紧张起来，能清楚的听到心脏不争气的剧烈跳动声，恐惧油然而生，头皮微微的发麻炽痛，冷汗也自额头上簌簌的落下。
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打开，一点光线将屋内照亮些许，他连鞋子也没有脱开，直接走了进去。
“小雪？”
“别玩捉迷藏了，出来下好不好？”
“睡觉了么？”
陈子文踏进房子里寻找，往日感觉小的不能再小的家，此时却仿佛大的无边。
大厅没有、小雪的房间没有、卫生间没有、阳台也没有……
——只剩下自己的房间了，小雪该不会一直在房间里睡觉吧？
带着这个侥幸的猜测，陈子文刚走到门口，手机在耗尽最后一丝电量后，陷入睡眠。
“该死！”陈子文心烦意乱的骂了一句，随即深呼吸一口气，手已经把房间门给打开了。
许是错觉，他踏入房间内时，感觉到出奇的冷，凉飕飕的，寒意直透入骨子里。
就像，闯入了一个禁忌的所在。
“小雪？在……”陈子文话还没说完，瞳孔蓦然收缩，浑身寒毛炸开，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转身，想要逃离那致命的危险气息。
可一切都太晚了，下一刻——尖锐的物体从陈子文的背部直径捅入，顺畅的击穿身躯，从其前面的胸膛处破出，冲击力带着体内温热的鲜红液体从胸膛喷溅而出。
在别人看起来，就像一枚钉子，深深的钉入木板的场景。
面对突然的猛烈袭击，陈子文眼眸满是错愕，身躯造到突然致命的重创，疼痛从胸膛处藤蔓一样向身体缠绕，迅速遍布全身，很快就高度向上跳跃，濒临人体的极限，只能感觉到通体不可描述的温热和麻木。
啪嗒！
他重重的摔落在冰冷地板上，被人称为生命之源的血液自破洞的身躯不断溢出，在地板上渐渐渲染而开。
“咳咳……”
大口大口地将空气吸入口腔，腥甜的血液却继续自喉咙深处咳出，将身下冰冷的地板染成浓重黏稠的暗红色。
“呵呵。”
背后有人在轻笑，似乎在嘲讽陈子文的无力。
可恨！
陈子文不断的咳血，续而用力的挣扎，却都显的徒劳无功，身下的血液不断流逝的同时，身躯的机能也寸寸丧失，全身涌不出半点力气，连回头看一眼凶手样子的简单动作都做不到。
“啊啊啊啊！”陈子文开始不甘的嘶吼！
难以想象自己就要这样死掉，很痛很苦的都咬牙切齿的熬过来了，怎么可能轻易的在这里止步？
面对死亡来临的事实所深深绝望的同时，陈子文心里露出一丝欣慰。
——幸亏小雪不在，只要她没事，一切就……
可当垂下的手，往前触碰到身前一只冰冷而幼小的手时，陈子文如遭雷击，痛苦的脸容完全凝滞。
——不会错的……这只手……
终于……找到了。
此时，绝望和悲愤一下子从陈子文心底内爆裂，那空洞洞的败坏，就像巨大的黑洞将他最后挣扎的力气消磨殆尽。
“小、雪，是你吗？小雪……”
握住黑暗里冰冷的小手后，陈子文浑身颤动着，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涌出，接受着比胸膛致命伤口的疼痛所更加疼痛的事物。
“哥哥，小手牵大手，一旦握上了，就再也不要放手了哦。”
“哥哥，等小雪长大后，一定给你买好吃的。”
“哥哥，我呐，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恍惚间，银铃般的笑声，如花灿烂的笑靥，在不断的远离。
温暖鲜活的气息，也在迅速灰暗凋谢。
陈子文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也不能再向前靠近半分，努力的睁开眼睛，只能看到一具横亘在前方断绝生气的尸体，冰冷的躺在前方的地板上。
如果绝望有颜色，那一定是此时绝对的黑色。
“小雪……”陈子文紧紧的捏住那冰冷的小手，无限眷恋的喃喃:“我终于……能堂而皇之的放弃这个世界了。”
意识消散的最后。
隐约中，他听到身后行凶者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声，似乎溢满着巨大的忧伤，续而轻语着微不可闻的话语：“……命运……”
而后，世界轮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