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香儿却点点头道:“大叔说的我们都记下了,回头就去官府登记落户。我们也不想当流民呢。交税也是应该的。不交税的话,国家就没钱养官兵,就没人去边关打仗、就没人保护百姓了。”
少年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她,依然是那么天真单纯的样子,仿佛说着再平常不过的孩子话。
王管家哑口无言,他还能说什么呢?
林聪看着香荽,只觉眼前一片春光灿烂,虎王山的景色好美哟!
她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心中唱着“我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忽听身后来路有人报:“林队长,抓到几个可疑的人,伤了我们好些个兄弟。”
林聪没唱完的歌词卡在喉咙里,心里窜出一把火:那些新招的军士都是她的乡亲,在战场上战死了,那是为国捐躯;要是还没上战场,就在路上就被来历不明的人杀了,她将如何对他们的家人交代?
回过头,只见十几个军士押着三个五花大绑的汉子推搡过来,顿时眼睛都红了,厉声喝问:“怎么回事?”
一个老军回道:“玄龟他们从蛇盘谷探查回来,碰见这几个人,他们问也不问一声,就对玄龟几人下狠手。幸亏田火长派人去接应,我们人又多,又放箭,才抓住他们。”
林聪一颗心提了起来,紧张地问道:“玄龟他们呢,可受了伤?”
那军士道:“队长放心,玄龟他们受了些伤,性命无碍。”
林聪这才定下心,目光凌厉地射向那几个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袭击禁军?”
那三人神色十分紧张,其中一人结巴道:“我们弄弄错了。不知道那几个人是官兵,以为是以为是”
忽然看见虎王寨门口的鲁三等人,顿时大惊失色,高叫道:“我们弄错了,以为那几个人是虎王寨的山贼。我们是来杀山贼的。求军爷开恩!小人愿意杀贼立功赎罪。”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就听香儿脆声道:“就是他们!他们捉了我要去卖。是鲁三叔他们救了我。后来他们就一直追杀我们。我们躲到虎王山来了,他们还是追来了。我们才布置了陷阱,谁知害得大叔和哥哥受伤。”
两人各说了一套话,毫无疑问的,众人当然相信香儿了。
林聪心中大恨,喝叫“掌嘴”。
跟她的老军听了有些发愣:林队长可从未用过这种处罚人的方式呢;新军可不管,立即听命上前打耳光。
那三人立即嚎叫起来。
少年感觉香儿攥住他手指的小手微微颤抖,低头一看,她脸色发白。定定地看着那三个人。他心中没来由的一紧,反手包裹住她的小手,低声安慰道:“别怕!”
香儿闻言,转过头来,勉强对他笑了一笑,有些无力,不似之前那般纯净自然,能沁入心脾。让人跟着欢喜。
她好似无意识般,侧头对鲁三看了一眼。
鲁三脊背绷直。垂下眼睑,微不可察地眯了一下眼睛。
对面三人嚎叫之余,又大叫分辨,指出鲁三是山贼头子,曾经杀过许多人,还有一个胖子等等。
香儿当然说他们是诬陷了。
忽然。三人中有个汉子大喊道:“住手!我有话要说。”
打耳光的军士犹豫了一下,看向林聪。
林聪点点头,他们才退下。
就听那人道:“你们不要听这妖女一派胡言,这妖女是”
话未说完,声音就戛然而止。一支飞镖如流星划过天际,迅疾飞来,准确地射入他的咽喉,而林聪也从马上腾身飞起,一剑刺入他心脏。
两处致命,死的不能再死了。
临死前,那汉子瞪大眼睛看着站在虎王寨门口的香儿,满眼的迷惑与不甘,他至死也不能明白:这个小女孩到底有什么手段,派去掳她的人反而寸步不离地保护起她来了,数次追杀皆被她避过,如今,连自己也丢了性命
这个问题他再也没有机会弄清了。
林聪杀了这个汉子,手下不停,“刷刷”又是两剑,将另外两人也杀了,然后用宝剑在他们尸身上轻轻一抹,擦干净血迹,还剑入鞘。
王管家惊问道:“林队长,你为何要杀他们?他刚才要说出那个小女孩的身份。”
林聪盯着他寒声道:“你信他的话?在下可不信。这人不问青红皂白就杀人,伤了我军十来人,武功高强,分明就是职业杀手。而那些虎王寨的人碰见你们,可曾动手伤人?”
不等他回答,自己接道:“没有!是你们追到人家家门口,才自己掉进陷阱的。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她转向众军士,大声道:“我将你们从下塘集、从清南村带出来,若是还未到眉山,就死在路上,那不是太冤了?在战场上战死,那是为国捐躯;被这些宵小杀死,哼,你们就咽得下这口气?”
众军怒道:“不能!”
林聪重喝道:“那就打起精神来,这一路给我好好操练、提防。”
众军昂然应答:“是!”
王管家面色阴晴不定,忽地看向山寨门口,冷笑道:“鲁三,你这一手飞镖真是准啊!”
少年和他身边的护卫都神情严肃地看着鲁三。
鲁三淡笑道:“在外边混,会个三招两式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怎么,难道王管家要凭这个定我为山贼?”
王管家没有回答他,却问香儿道:“小姑娘,他们是不是山贼,暂且不论,在下想你问一句: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聪大怒,叱喝道:“王管家,就因为这三个来历不明的人一句话,你就这样逼一个小孩子,是不是太过分了?那他们伤害我属下十来人,你为何不去追查?”
王管家翻了翻眼皮道:“在下要怎么查?你都把他们变成死尸了。还查什么?”
林聪气极,瞪着他不语。
香儿默默地看着林聪,眼睛亮亮的。
从她听见“玄龟”这两个字起,心情就不能平静了;接着,那个将官居然跟鲁三一起,将那三人杀死。还为山寨说话,更令她吃惊兼迷惑;再听到“下塘集”、“清南村”这两个名字,惊得她险些叫出声来。
香儿觉得,做人要实诚,她自小就信奉一条:坚决不说谎!谎话编得再圆乎,也不如真话说起来理直气壮。
但是,真话要怎么说,说多少,她自有她的一番理论。
就拿眼下来说。她感觉身边少年正低头审视她,便仰起脸,看着他的眼睛,先轻唤一声:“哥哥”
少年对上她纯真的目光,犹豫了一下,微叹了口气,将要问的话吞了回去。
香儿却道:“哥哥,我告诉你我是什么人。只告诉你一个人。”
少年一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香儿抿嘴一笑,扯着他胳膊踮起脚。
少年莫名欢喜。忙微微低头俯就她,香儿凑近他耳边,细声道:“我是朝廷通缉的要犯。”
说完,眨巴两下长睫毛,看少年是何反应。
少年差点没一头栽倒,面色古怪地看着香儿。心中暗道:“要犯?你这么点年纪能犯什么大罪,成为要犯?年龄根本不够判好不好!”
忽然心中一激灵:难道,这女孩家犯了大罪,她是被连累的?
脑中迅速将近年朝中满门抄斩、或是抄家流放的大案过了一遍,仍然不得其解。
香儿见他迷惑的样子。忙又低声道:“哥哥,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不好多说的。你是好人,告诉你了,你听了,向官府告发我也不好,不告发也不好,那不是害你为难嘛!所以我就不说清楚了。但是,等能说的时候,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真的!”
少年哭笑不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小声道:“香儿妹妹,你这不等于都告诉我了嘛!就这么相信哥哥?”
外面坏人很多的,你这样很容易被人骗的
少年看着这女孩,觉得不放心起来。
他忍不住又问道:“那些人为何要杀你?”问完又体贴地加上一句,“要是不好说的,就不说好了。哥哥也是怕你吃亏,想问明白了,看能不能帮上忙。”
香儿眨巴两下眼睛,想了想道:“我也不大清楚。他们把我从爹娘身边抓走,我被鲁三叔他们救了。可这些人还一直追杀我,追了好几年呢。我也奇怪呢,皇上都没判我们家死罪,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杀死我呢?我身上也没值钱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什么秘密,怎么他们就一定要杀死我呢?”
轻蹙秀眉,不解地呢喃,忽然醒悟过来,用手捂着嘴,看着少年惊慌地说道:“哎呀,我又说了一些。”
少年却震惊了,心中大怒,直觉这其中有大蹊跷,正思忖间,见香儿慌张,急忙安慰道:“香儿妹妹别怕,哥哥不会说出去的。”
香儿方才点点头,舒了一口气道:“不说这个了。咱们喊他们过来吧,去山上吃饭。”
说完,转身吩咐鲁三和白果过去领人。
少年奇道:“都喊过来?”
不是没米吗?
香儿笑得眉眼弯弯,似乎很开心,解释道:“嗯。那个军爷帮我们杀了坏人,我要请他们吃饭。还有你们家的管家,他好像很生气呢。让他去山上看看,知道我们不是山贼,他就不会生气了。”
少年板脸道:“香儿妹妹别理他!我自有主意。”
忽然又轻声对她道:“香儿妹妹,我姓秦,单名一个旷字。”
香儿高兴地叫道:“秦大哥!”
秦旷答应一声,含笑看着她,觉得两人之间亲密许多。他心情轻松地牵着她的手,站在山寨门口,望着对面,等候王管家他们过来。
对面,林聪和王管家见两人凑一处嘀咕了一阵,然后香儿就让鲁三过来带他们上山,均诧异不已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鲁三板脸道:“这是我家小姐吩咐的。她把你们都当好人,请你们自己上山去看。”
说完,把陷阱的位置、如何避让都告诉了他们。
林聪鄙视地看着王管家,神情很不屑。
王管家也无趣得很,觉得这小女孩在用实际行动彰显自己的君子风度,衬托他的小人心思,别提多郁闷了。
一番混乱忙碌后,一百多人涌上山去,香儿吩咐杀鸡宰羊招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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