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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水趁着众人发愣的时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她眼中流露的善意十分明显,周姑娘觉得这个小疤脸看上去特别无害,便对她道:“这位小兄弟你不知道,我们家已经服过兵役了。因为我爹身子不好,弟弟年幼,就派家丁代替他们投军。谁知明明出了人,下回征兵的时候,官府见我家户籍上有两个未服役的男丁,照样上门来抓人,根本不讲道理。”
那书童也气呼呼地说道:“就是。有一回,我们老爷差点就被抓了壮丁。后来好说歹说,还使了银子,才让人替代,放过我家老爷。”
黎水一听急了,忙转身对黎章道:“大哥”忽想军中顾涧最大,应该求他才对,忙改口“顾将军,求求将军帮帮她。”
顾涧忍不住笑了,对黎水道:“黎小兄弟倒是热心肠。这事本将军会派人去查证的。若真有此事,当免了周家的兵役。”
周姑娘听黎水叫他“顾将军”,眼睛一亮,忙道:“若真是这样,还请将军能写个手书给在下,免得回头还有人上门抓人。”
黎章听她如此精明算计,话语又十分不通人情世故,又笑了,顾涧也尴尬不已。
忽然想起什么来,黎章问道:“你爹是读书人,那身上可有功名?”
周姑娘神色就黯淡下来,低声道:“我爹不曾去考功名。”
黎章一怔:是不曾考,不是没考中?
当下说定,顾涧命军中文书去县衙查阅征兵旧档,又让这周姑娘先去眉山县城找地方住下,隔日去县衙等候回音。
周姑娘大喜。对着顾涧千恩万谢,赞他“英明神武,又肯体恤百姓,乃国之柱石”云云,听得顾将军老脸都红了。
黎章见女书生喜滋滋地单脚一个旋转,朝身后书童鼓起桃腮。细巧的下巴一扬,一副奸计得逞的神情,心下更加怀疑了。
这情形怎么觉得这姑娘是早就算计好的?
莫不是她故意装扮的破绽百出,让人看出她是女子,好见机行事?可若是今天没遇见顾将军,那她该怎么办?
黎章猜不透这女子的用意,便盯着她打量。
周姑娘得意间,感觉还是很灵敏的,脑后长眼睛般。转头看向他。
许是黎章意味不明的目光让她觉得心慌,遂讪讪笑道:“这位小将军真好仪表,穿上这身铠甲更显威武。当然了,若是我穿上肯定也英姿不凡。呃,你们确定不收女兵?我会些拳脚,也曾读过些兵书”
黎章笑眯眯地说道:“确定不收女兵。”
只怕真的答应收下你,那时你又要找借口推脱了。
周姑娘白了他一眼,很不喜他用看穿一切的目光打量她。
黎章见她处在一群男人中间。却一点不忸怩作态,反而满脸好奇地四处打量。一副鬼精灵的模样,心中一动,笑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周姑娘笑嘻嘻地答道:“你听好了:本姑娘单名一个‘菡’字。我告诉你了,那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名字?”
黎章咳嗽一声道:“那你也听好了:本将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黎名章是也!是不是觉得如雷贯耳?”
众人都轰然大笑起来。
周菡却眨巴两下眼睛。猛一拍小手掌,叫道:“果真如雷贯耳!不就是那个发誓要娶南雀公主的小将军嘛!我说黎将军你也真是的,咱大靖多少好女子,你干嘛非要娶那南雀国的公主呢?这不是让咱们大靖女子颜面无光么,好像咱们靖国的女子都入不了将军青眼。非得从外国引进才成似的。”
黎章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当初那件事竟然传到民众耳中去了,连闺阁女子都知道了。
周围军汉们见他惊呆的模样,都笑得前仰后合。
黎水慌忙帮大哥澄清道:“周姑娘请放心,我哥哥没说要娶南雀公主,都是将士们不肯吃亏,为了壮声势,才故意那么喊的。”
遂绘声绘色地跟她描述当日的情形,听得周菡瞪大眼睛,不住惊叹,连那个作书童打扮的小丫鬟也凑近来,扯着她家小姐的衣襟一起听故事。
黎章哭笑不得:这个阿水,怎么说话呢?还让人家放心,这干人家姑娘啥事?
钱明笑够了,低声对黎章道:“将军,看样子周姑娘对你娶南雀公主很不平呢!”
黎章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可造次。
顾涧笑着对黎章打趣道:“年轻就是好啊!”
这样的氛围,让黎水开心极了。
几年来,她和师姐混在一群军汉当中,入目都是男人,最近她更是连师姐也见得少了,因此乍见了这位周姑娘,便十分喜欢。
她忘了自己眼下是男儿装扮,热心地邀请周菡主仆道:“外面乱得很,姑娘独自带个丫头回城不安全。不如等我们一会,我跟大哥忙完了也要进城的。”
黎章答应带她去街上逛逛,她就计算了一大堆要买的东西,因此早就盼着进城逛街了。
周姑娘听了十分高兴,忙说一定等他们,遂站在一旁看他们招收新军,一边和黎水叽叽喳喳地闲聊,问些军中的事。
魏铁和钱明见此情形,就挤眉弄眼地看着黎水笑,笑得她莫名其妙。
解决了周菡的事,黎章也不说笑了,将新招收的军士集中起来,一一叫过去简单问话,并查看体格身形、测试力气武功等,然后让他们分别列队。
他一边快速检视,一边对指挥使道:“有些武功底子的健卒,单独训练,将来充当主战军;行动敏捷、反应快速的归于斥候队”
指挥使一一答应下来,仔细挑选。
直忙到正午时分,才将新军规整完毕。
顾涧便对属下指挥使交代了几句,言明下午就按这标准招收,老弱皆不要。然后对黎章道:“走,咱们去眉山县衙。朱县令即将离任,许多事还要请他结清才好。”
又对周菡道:“姑娘也一起去吧,说不定当场就能查清周家的兵役记录,也省得姑娘苦等。”
周菡自然求之不得,乐呵呵地准备跟他们一块走。
待军士们牵来坐骑,周菡傻眼了:她可怎么走呢?
眼光在顾涧和黎章身上一溜,甜甜笑道:“英明神武的顾将军,如雷贯耳的黎将军,能不能借一匹马给在下主仆呢?若是此举违反军规就算了,我二人跑步前行也是一样的。”
顾涧被她逗乐了,笑道:“这个么,不如请如雷贯耳的黎将军帮你解决好了。”
黎章瞅着周菡摇头,若不是年龄不对,他都要怀疑这姑娘是香荽了,都是一样哄死人不偿命的。
“你们会骑马吗?”他有些不确信地问道。
那小书童立即道:“当然会了。我家小姐可能干了,什么都会。”
周菡瞅了她一眼,端着架子训道:“冰儿,怎么说话呢?略知一点皮毛,就吹得这样,我看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又转向黎章道:“小女子虽足不出户,但骑马还是会一点点。请将军放心。”
黎章一边吩咐军士再牵两匹马来,一边似笑非笑地对周菡道:“足不出户?在下怎么觉得姑娘常往外跑呢!”
周菡再次失声惊叫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黎章一个没绷住,咧嘴大笑起来。
黎水也跟着笑了,觉得这个周姑娘好可爱的样子。
等军士又牵来了两匹马,周菡谢了一声,和冰儿各自挑了一匹骑上去,果然很稳当。
待进入眉县城内,众人先去了县衙。
见了朱县令,说明来意。县令即命县丞查阅前三年的兵役记录,果然发现周家前后已经两次用家仆代主人应征了。
听顾涧说,要免了周家的兵役,朱县令就有些尴尬。
这种情况并非周家一户如此,朝廷要招人,他们这些地方官只好配合,谁敢误事?也不知这个周姑娘哪来这么大本事,竟然找到将军通融。
周菡亲眼看见县丞重新做了记录,这才放心。来到后堂,郑重地对顾涧和黎章道谢后,方才带着冰儿告辞离去。
黎水依依不舍地跟在后面送她,一边问道:“周姑娘这就要走了?”
周菡想是解决了心头大事,十分轻松惬意,走起路来,脚底一弹一弹的,对黎水挥手笑道:“走了!小女子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各位了。”
黎章正和顾涧在座位上喝茶,闻言喷出一口茶水,无语地望着她的背影:也不知这个刚才还在军营嚷着要替父从军的小女子有何要事。
顾涧却误会了,以为她是急着要赶回家,把这消息告诉爹娘,便好心道:“周姑娘家住何处?朱县令,派人送她们回去。姑娘家的,出门该小心才是。”
不待县令答应,周菡慌忙翻身转回来,胡乱摇手道:“不敢劳将军和大人费心,小女子另有要紧事,暂不回家。将军请放心,小女子会谨慎小心的。”
她那副神情,黎章忍了又忍,才没问出“是不是趁机要跑出去玩”这话。
周菡被黎章了然的目光看得十分心虚,忙对他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再一次道别道:“后会有期,如雷贯耳的黎将军。”
黎章挑眉道:“这话姑娘刚才已经说过了。”
众人窃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