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葫芦如今怎样了呢?
遥远的西北战场,元国军队和靖国军队正在进行惨厉厮杀。
葫芦挥舞着一柄大刀,如同地狱杀神,收割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葫芦哥哥,你一定会回来的,是不是?”
“我不想做将军夫人葫芦哥哥,我只想跟你在清南村种田,我不想做将军夫人不想不想”
如潮水般喧嚣的战场,振奋人心的叫喊和凄厉的惨嚎交替,他却只听见秦淼哀哀的哭声。
想起前天医学院学生带来的音信:张家郑家被抄,姑姑一家被流放,玉米被狼吃了,板栗小葱逃走,秦淼也跟着逃走,永平帝下旨为洪霖秦淼赐婚
他只觉浑身热血冲顶,两眼涨红,“啊”
一边狂叫着,一边挥舞着那柄长刀,所过之处,元军尽皆死伤。
忽然,一眼瞥见指挥使常飞正跟一个敌军百夫长对战,似乎还落在下风,他催马飞奔过去,高高扬起手中大刀,狠狠劈下!
百夫长早就看见这个疯子了,见他气势如虹地杀过来,情知难逃一死,便不管不顾扑向常飞,拼死也要拉上个垫背的。
可他到底慢了一步,高高飞起的时候,看见下面一个无头身躯手执弯刀踉跄了两步,便轰然倒地。紧接着,他睁大眼睛,看见那个疯子的大刀一往无前地朝常飞横扫过去又一颗头颅高高飞起!
他真的疯了,连自己人都杀!
这是敌军百夫长最后的念头。
常飞也在想:“你个狗东西,敢杀上官,等回去老子要好好治你”
可惜,他再也回不去了。
一个少年靖军目瞪口呆地看着葫芦如同旋风般从身前卷过,先劈死敌军百夫长。接着又砍了常飞的头,他使劲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时候,葫芦忽然回头,对他冷冷一笑,然后一扬手。把那大刀向他横甩过去。
灭口!
那军士见长刀迅疾而来,第一念头就想要躲开,却是两腿哆嗦,动也动不了,不由闭眼呜咽:死在自己人手里,太冤了!
大刀呼啸而过,却没有意料中的疼痛,他睁开眼睛一看,那刀正钉在身后的地面上。他旁边倒了一具无头元军。
原来,他不是杀我,是救我!
少年抹了把冷汗,又疑惑:怎么刚才看见他杀了个营指挥使?
一定是他眼花,看错了。
那指挥使是元军杀的,然后这个人又杀了元军,两颗头一块飞起来了,他就看花了眼。
少年军士摇摇头。为自己找好了借口,不敢再走神。忙又投入杀敌中。
葫芦太勇猛,招来了四五个元军围困,他左冲右突,忽地坐下马前腿一跪,将他甩下马背。
原来,是被人砍中了马腿。
他一个滚地葫芦。倒在地上还不忘舞动新抢来的大刀。
连续砍伤三个元军后,最后两个不敢再上前,葫芦也觉身软力乏,忽然一把抓起一个被砍作两截的元军上身,一刀割在他脖子上。将嘴凑上去“咕咚咕咚”饮起血来。
一边饮用,一边两眼上翻,眼珠骨碌转动,往四下里扫描,严密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那元军尚未死亡,他低下眼眸,看着下巴底下不停晃动的头盔,感觉到喉咙里的血被一股大力往外吸吮,只觉毛骨悚然,连先前被砍作两段时也没这般恐惧,嘴里发出“呵呵”的声音,才一会工夫,就死过去了。
那两个元军被这情形吓呆了,两股战战,几乎要转身逃走。
其中一个强忍住恐惧,发一声喊,端着长枪就冲过来。
葫芦手一扬,将那半截尸体朝他扔过去,砸个正着,正踉跄后退的时候,长刀就随后而至了。
另一个元军看着喝饱人血精神抖擞站起身的葫芦,嘴上一圈殷红刺目的血腥沫子,惨叫一声,转头就跑。
还没跑两步,就被一个靖军给杀了。
所有的元军见了葫芦都如同见了魔鬼,四散避逃。
葫芦不断仰天长啸,顿时靖军都朝他身边围过来,一齐杀向敌军腹地。
这场大战从清晨一直持续到傍晚,暮色沉沉的荒野,全无初夏的繁荣茂盛,一片萧条和死寂,人也东一撮西一群的,散布在山坡林地和沟谷。军士寻不见将领,将领身边也没了几个军士,满目都是尸横遍野。
葫芦身边的人聚了散,散了聚,换了不知几拨。
忽地看见前面一个小山坡上飘着一杆“胡”字帅旗,聚集了一二百人,外面却有四五百元军围困。
一个将死的靖军营指挥使努力撑起身子,腰腹间露出肠子,对葫芦伸手喊道:“去去救将军镇北将军快呀快去搬救兵”
话未说完,又倒地不起。
葫芦指出一个腿快的军士道:“你,去那边我先前看见雷指挥使在那边跟敌人厮杀,让他赶快来救将军。”
那军士转身撒腿就跑了。
葫芦带着余下的几十人就朝着山坡冲去。
山上的人却拼死护着那杆旗往下冲,正抵挡不住敌人的围杀,忽见葫芦迎面杀过来,一个偏将顿时大喜,忙高叫道:“挡住敌人!”
说完,一行人簇拥着“胡”字大旗跟葫芦他们擦身而过,将这摊子交给了新来的残兵。
葫芦一声不吭,率人闷头杀出一条血路,转头一看,后边又围上了。
他只得又杀回去,所过之处,血溅三尺,加上脸上、唇边都是血,看上去说不出的狰狞恐怖。
那偏将见他如此勇猛,大喊道:“你护着将军先走!”
既然自己没能力保护将军,那便让旁人来吧,他倒是忠心耿耿。拼死断后。
葫芦眯眼打量旗下的中年人,尚算镇定,颌下三缕胡须迎风飘动,一派儒雅,却又不失威严。
这就是混世魔王的爹镇北将军胡敬?
他正指挥剩余的军士往南边突围,听见偏将的喊声。扫了葫芦一眼,立即喝道:“不必理会本将军。只管拖住他们。”
说完,看了看远处,唇边露出一抹冷笑,一挺手中长枪,杀入敌军中。
葫芦定睛一看,远处烟尘滚滚,一队元军骑兵正赶过来,足有五千人数。
他不禁瞳孔一缩。随手拍翻一个元军,尾随胡敬杀往南边小树林。
很快,敌人就追上来了,葫芦不再拼命厮杀,而是守在镇北将军身边,只有敌人靠近时,才出手了结。
胡敬暗暗点头,觉得此人勇猛沉着。是个难得的人才。
他看看身边,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一挥长枪道:“进去。”
又一波元军杀上来,靖军拼死抵挡。
正酣战间,“嗖”地一声,一只飞箭朝着胡敬激射而至。
胡敬沉着地举枪格挡,却已经晚了,那箭显然不是普通人射的。力道惊人,迅猛急速,先一步钉在他胸口。
镇北将军当即落马,众人大乱。
葫芦拍马上前,一把提起他放在身前。往树林中杀去。
“为什么?”
树林中,胡敬奄奄一息地靠在一棵树上,淡淡地问葫芦。
刚才,这个人明明可以救他,可是却眼睁睁地任由那箭射向他,更不要说以身挡箭了护卫上官,这可是下属军士的职责。
若不是看他在身边,又勇猛非常,那些护卫也不会离开他。
葫芦抹一把脸,轻声道:“我姓郑!”
胡敬浑身一震,盯着他脸仔细地瞧。
葫芦一边注视着外边的战况,一边对胡敬裂开嘴,伸手握住他胸前的箭尾,猛一用力,那箭又没入几寸,几乎要从他后背对穿过去。
胡敬嘴边溢出鲜血,颤声道:“你你好大的胆子!”
“比你胆子小一点儿。再说,你也该死了屡次用兵不利,打了这么多场败仗,早该死了。就拿眼前来说,你想以身为饵,自己死不足惜,把这么多兄弟都白白牺牲,还自以为得计!”
“你你老夫纵横沙场二十多年,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
葫芦轻蔑地打断他的话:“不是纵横沙场,是纵横官场。边关安定已久,你们这些武将熬得只剩下傲气了,还有刚愎自用,用兵全不知一点变通。”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会替你死;我,要替你生!替你做这将军!替靖国镇守西北!!!你放心,镇北将军没了,还有白虎将军,玄武将军!江山代有才人出,这场国难会催生无数英豪和贤臣,往后,我大靖只会更加繁荣兴旺!”
又轻声道:“当然,你家的混世魔王不可能名列其中。他多行不义必自毙,必将暴尸荒野!”
他摸摸胸前,那里有淼淼送他的腰带。
系在外面担心被鲜血染脏了,系在里面又怕被汗水污染了,他只好依旧用封套包好,贴在胸口放着,时时刻刻能感受到它的存在,让它激励自己。
胡敬一口鲜血喷出,闭目长叹:“家门不幸”
葫芦冷笑道:“‘子不教,父之过’!更何况你还纵容他作恶,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派人暗害我。只不过,我这条命在你眼里,连蝼蚁也算不上吧?我要多谢你们不是你们,我也不能历练成长的如此之快。”
胡敬默然。
葫芦刚要再说,忽见先前那偏将匆匆退入林中,便低头哀声道:“将军”
胡敬万没料到他这样刚烈的人也会惺惺作态,不禁又是一阵气血翻滚胡家,危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