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北见了此人到来,心中大喜,急急翻身起来。
兰芝更是心中怦怦直跳,恨不得冲上前去,将那公子紧紧抱住。
那大王惊道:“又有人来了,快快把他拦住!”众喽罗举刀往那人挥去,都被他快若闪电的长剑片刻间一一杀伤,如同虎入羊群,无人可挡。
那大王又惊又怕,顾不得理会欧阳北,提刀奔了过去,喝道:“你是谁?”
那公子微微一笑,说道:“在下龙虎山李南星。”边笑着回话间一剑轻轻抖出,刺入了那大王的喉头。
那大王还想说话,却没了声音,转眼间喉头鲜血狂喷,身子软倒在地,手脚痉挛,登时了帐。
却说是谁这般好武艺?原来是李南星到来。
众喽罗见头目给人杀了,吓得屁滚尿流,跪了一地讨饶,都道:“壮士饶命!我等原是附近的庄稼汉,都是给掳了上山,这才做那打家劫舍的勾当!还请大爷饶命!”
一人从后走出,正是姚广。只听他高声喝道:“我已烧了你们的巢穴,全给我滚下山了吧!”
众喽罗闻言大惊,眺目望去,却见远处黑烟冒起,显然所言不虚。众喽罗发一声喊,一齐冲下山,速速逃命去了。
李南星不愿多杀人命,只走向众人,问道:“大家没事吧?可有人受伤?”
欧阳北苦笑道:“还好。只是夏大人的一个家丁被杀,有劳李大人去慰问一番。”
李南星点头道:“天幸只有一人出事,若是伤了夏大人,那可糟糕至极了。”说着便往夏丰言的轿子走去,好来温言抚慰,替他压惊。
欧阳北喘息片刻,向兰芝道:“兰芝姑娘,咱们总算脱险了。”
那兰芝却没听到他说话,一双妙目只是紧盯着李南星的背影,目光闪动,竟似柔情无限。
欧阳北不觉有他,又再把话说了一次,却只听兰芝嗯了一声,双目仍在凝视着李南星的身影,对欧阳北的问话,直是充耳不闻。
欧阳北心下一惊,脑中电光雷闪,登时醒悟:“这小姑娘十分爱慕李大人!”
那李南星却浑然不觉,径自扶住夏丰言。只见那夏丰言鼻青脸肿,已给人狠狠地打过一顿。李南星温言抚慰,跟着替他包扎伤势。
却见兰芝一双妙目紧盯着李南星,他走到东,兰芝便看到东,走到西,便瞄向西,一时大为失态。忽见李南星转过头来,却是往兰芝看去,兰芝深怕两人目光相接,脸上一红,连忙低下头去。
谁知李南星只是走向鲁风雷,与他交谈起来。
兰芝见李南星忙碌无比,全没时间理睬她这个小姑娘,打回来开始,竟连正眼也没看过她一眼,压根儿便没想到她这个人。她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脸上忽地露出十分寂寥的神情。
欧阳北冷眼旁观,把这些情景一一瞧在眼里,霎时只觉心中一酸,自知他这份情意定要付诸流水了。李南星外貌俊美,论武功乃是天师关门弟子,论家世那是内阁学士之子,自己如何与之相比?再加上自己的年纪甚长,足足比这小姑娘大了十余岁,却要如何追求她?一时心中烦忧,竟也叹了口气。
欧阳北正自哀愁,忽然之间,猛地想起了扬州马家,想到当年马兴邦死在自己怀里的情景。
他全身一震,心道:“欧阳北啊欧阳北,你大仇至今未报,昆仑山的贼子依旧逍遥法外,怎有空闲在此胡思乱想?你这般贪恋女色,还算是南直隶的一条汉子么?你还有脸面对马家满门老小么?兰芝这孩子比你小了十多岁,便如你亲妹子一样,你怎可想要染指于她?你还算是人么?”想着想着,自责不已,脸上现出十分别扭的神色。
那白梅蹦蹦跳跳而来,赫然见了欧阳北的神情,不禁骇然问道:“欧元大爷!你龇牙咧嘴的干什么?可是肚子疼么?”
欧阳北一惊,忙道:“没什么!我没事的。”
白梅茫然道:“真的么?你若是肚疼,可要说啊!我行囊里有药呢!”
欧阳北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寻思道:“既然兰芝这孩子喜欢李大人,我可想个法子帮帮她。听说李大人还没娶亲,或许能结成这门亲事也说不定……”
眼见兰芝苗条的身影在眼前不住走动,欧阳北忍不住心中一酸,当下用力摇了摇头,心道:“这些事且别管了!待我们扳倒柳松,大事一了,再谈这些儿女私情吧!”
此时姚广正忙着替众人解开绑缚。那鲁风雷气愤至极,兀自骂不绝口。
姚广笑道:“这群歹人连寨子也给我们烧了,还有什么好气的!”白梅道:“我师叔定是在气你们来得太晚!你老实说,你们刚才是不是睡着了?还是也闹肚子疼?”
姚广正待回答,却见李南星已然走来,接口道:“还请姑娘见谅。适才我们见到了锦衣卫的人,两方人马动了手,这才耽搁许久。”
欧阳北此时已然宁定,也已走来同众人说话。他听李南星提到锦衣卫,忍不住奇道:“锦衣卫?他们也追到这里来了?”
这欧阳北是个经过场面的人,虽然一时被儿女私情搅扰,但片刻间便压抑下来。这几句话说得平稳宁定,心事半点不露。
李南星道:“岂止追来而已。这处山寨便是给他们买通,好来暗算我们的!”
欧阳北点头道:“方才听他们说了一个什么‘千手女娲’,莫非这人也是来对付我们的?”
李南星倒吸一口冷气,悚然道:“‘千手女娲’也来了?这下事情可难办了!”
白梅奇道:“‘千手女娲’?这名字听起来很好听啊,想来是一个美貌的女人,那又有什么好怕的?”
李南星叹了口气,正要解说,忽听一个温柔的声音道:“小姑娘错了,越美貌的女人越可怕,你可要记好了。”
众人大吃一惊,急忙回头,却见一个红装美女笑吟吟地站在树下。那女子不到三十年纪,一脸的温柔可人,竟是个十二分容貌的美女。只不知她是何时来到此处的,场中好手虽多,却无一人察觉。
李南星见了这女子的面貌,赫然一惊,低声向众人道:“大伙儿小心,千手女娲来了。”
众人听了“千手女娲”四字,也感讶异,纷纷举起兵刃护身。
李南星心中急速盘算,这“千手女娲”名叫束红云,乃是武林中成名的使毒大家,用毒功夫独步当今武林,所下之毒匪夷所思,无人能解。此女自来与柳松交好,甘做鹰犬,仗着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伎俩,害死不少朝廷大臣、武林高手,比之萧克寒的正面手段,更加令人防不胜防。想不到一入山东,便遇上这名女魔头,可要如何是好?
那白梅却不知道害怕,径自对着那美女一笑,说道:“你就是‘千手女娲’么?果然是很美的女人。”
那千手女娲笑了笑,说道:“你也很美啊!”
白梅吐了吐舌头,说道:“不过我可没你那么厉害。”
千手女娲娇声大笑,腰枝乱颤,说道:“好可爱的小姑娘,你嘴巴这么巧,不如跟我回山吧?等我传你一身本领,你便又美貌、又了得啦!”两人对话之际,彷佛市坊闲谈,浑不把鲁风雷等人瞧在眼里。
果然鲁风雷心下不满,冷笑道:“你想要带小妮子回山?那可得问过我才行啊!”
千手女娲笑道:“你是谁?似你这般又丑又胖的人,也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鲁风雷呸了一声,道:“我是谁?我便是小妮子的师叔!你这徐娘半老的黄花闺女也不见得有什么好看?”
千手女娲听他此言,脸色忽地泛白,显然很不高兴。只见她沉下脸来,冷冷地道:“你们是谁身上带得盐引的?若是要活,便赶紧送上,免得女娲娘娘我开杀戒!”
李南星心下一凛,看来这千手女娲也是听命于柳松,前来劫夺那盐引。照此观之,这帮贼人不夺回证物,那是绝不甘休的。
众人想起千手女娲的辣手毒功,心下都是暗自忌惮。
鲁风雷却丝毫不怕,听得千手女娲出言威吓,反而哈哈大笑,说道:“什么盐引药引?老太婆啊我劝你一句,趁着还有两分姿色的时候,赶紧找个男人嫁了,别再打打杀杀,免得将来孤零零地做尼姑啊!”
千手女娲森然道:“你若有种,便再说一句试试。”
鲁风雷嘻嘻笑道:“老贼婆、死虔婆,没人要的烂货。这可是你要我说的,还要多听两句么?胖子随时奉陪。”
鲁风雷市井出身,骂起人来难听至极,千手女娲找他斗口,那可是自讨没趣了。
那千手女娲一向自负美貌,听得鲁风雷连番阴损调笑,如何不勃然大怒?忽地银光一闪,一丛银针飞了出来。
鲁风雷说得正高兴,怎料得暗器突然来袭?只听他啊呀一声,肩头已然中针。一来千手女娲的暗器太过细小,肉眼甚难察觉,实是防不胜防;二来众人没料到这千手女娲竟然会暴起动手,一时大出意外,竟无一人来得及阻拦。
那毒针好不霸道,鲁风雷中针不过片刻,转眼脸色便已泛黑,只倚在树旁喘气。
千手女娲冷冷地道:“这便是辱我的下场。”
众人见鲁风雷脸色迅速泛黑,实是拖延不得。
兰芝担忧师叔,当下急急拔出长剑,便往“千手女娲”攻去,口中喝道:“快快交出解药!”她怕众人出手太晚了,便抢先出招。
果然姚广立时抢上,运起“混元一气掌”,也往千手女娲劈去。
千手女娲哼了一声,身形闪过,便在两人的招式中钻来摆去。
姚广忌惮她身上的剧毒,不敢侵逼太过,只能在她身旁游走。兰芝武功有限,更是连连遇险。
欧阳北见情况危急,当下大喝一声,拽出流星锤,正要加入战团。
忽听鲁风雷啊地一声,摔倒在地,脸色漆黑如墨。
众人见这毒发作得如此之快,无不大惊失色,纷纷停下手来。
李南星始终一言不发,待见己方人马难以取胜,自己已是不能不出面。他走下场中,口气放软,温言道:“请姑娘快快赐下解药!盐引是在我身上,你若是要讨,只管找我便是,何必害那无辜之人?”
千手女娲看了他一眼,尚未回话,忽听一人喝骂道:“贼贱人!没人要的烂货!你出手暗算老子,卑鄙无耻,一会儿把你砍成两截,看你还猖狂什么!”却原来是鲁风雷出言去骂,看他身中剧毒,兀自骂不绝口,真是不要命的勇性了。
千手女娲听了这话,脸上怒容陡现,森然道:“这胖子如此嘴贱,那是自找死路了!明白告诉你们,这胖子说话辱我,你们便想拿盐引来换解药,姑娘也不绝饶他!”
众人听她这般说话,都是为之一惊,看此女脾气古怪,自命不凡,绝非其他柳松手下可比,说来鲁风雷真是祸从口出了。
李南星皱起眉头,这鲁风雷言语虽然过分,但也不过是调笑了几句,怎能就要了他的性命?情势危急,李南星乃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眼看对方自视甚高,便顺着话头道:“我这位朋友说话不得体,得罪了娘娘,实非故意。娘娘您大人大量,这就请赐下解药吧。”说着连连作揖,模样甚是谦恭。
这李南星身分崇隆,朝廷上他是兵部郎中、五品大员,江湖上他是张天师亲传弟子,向与五大真人平辈,甚受武林耆宿敬重,此时对千手女娲如此说话,已是给足面子。
那千手女娲妙目流转,上下打量李南星几眼,见了他潘安也似的好模样,又听他语气谦恭,一时颇有好感,便道:“你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