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看间,那少女也转头过来,目光略略在欧阳北身上扫过,欧阳北慌忙转过头去,不免感觉有些尴尬。
那少女并未多加留意,自从行囊中取出干布,让各人擦掉头脸身上积落的雪花,跟着招呼众人到壁炉旁烤火。
众人身上一干,便来坐下吃喝。那小客店只有两张板桌,几个人一挤,颇感狭小,欧阳北不愿与武林人物多打交道,一言不发,低头只是喝酒。
只见那几名男女叫了酒菜,聊天谈笑。
那先前教训傻福的少女道:“师叔,我们这次到河北,不如顺道去京师看看。你说可好?”
那师叔看来有颇为和蔼,只听他摇头道:“这几日江湖传说,都说东海派和天师教火拼起来。我看这一路上不会太平,咱们还是早些回去为妙。”
那少女拍手笑道:“好哇!天师教的道士们武功高极了,要是和东海派的剑客们斗起来,不知道有多热闹呢!”
那师叔皱眉道:“小梅,你年纪也不小了,看你刚才教训傻福有模有样的,怎么这会儿说起话来又像个孩子似的。多跟你师姐学学,文静一点!”
那白梅小嘴一扁,嗔道:“我才不要像师姐呢!老气横秋的,将来一定嫁不掉。”
欧阳北闻言,又往那师姐望去,见了她的艳丽容貌,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哪知就这么一看,却给白梅抓个正着。她手指着欧阳北,低声笑道:“师姐,我说错话啦!你瞧人家眼巴巴的望着你,你怎么会嫁不掉呢?”
那师姐脸上一红,往欧阳北望去,只见他的目光兀自望向自己,连忙别过头去。
欧阳北虽然年过三十,但公务繁忙,至今未娶,平日也少近女色,这时见那少女羞态,猛地心中一荡,连忙克制心神。
他见此时风雨稍缓,心道:“此处江湖人物颇多,不宜久留。”
正要起身,忽听那师姐说道:“师叔,你路上说天师教的陈道铉真人给东海派扣住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欧阳北听见此言,心头一震,急忙坐下,寻思道:“不知陈道铉和张道炎二人怎么了?希望他们安然无恙。”
那师叔继续说道:“这详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据说天师教插手扬州府的一件血案,好像是一个捕头杀害了广升号马家满门。待天师教的真人们赶到,那捕头又不知用什么卑鄙法子,居然骗信了陈道铉真人,说是东海派下的手。两派人马就这样稀里哗啦的干起来啦!”
那白梅道:“哎呀,这世上坏人怎么如此多。那捕头知法犯法,更是该死。”
欧阳北心头沉重,想不到自己的名声已然如此难听,更甚的是东海派做事这般恶毒,居然颠倒黑白,把本派做下的命案嫁祸到自己身上,心中的气愤无以复加。
却听那师姐道:“师叔,说不定那捕头是冤枉的呢。”
众人听了这话,都哦的一声。
欧阳北尤其感激,忍不住向那少女看去,见她掠掠长发,明媚照人的脸上带着一抹娇艳的笑容。
只听她道:“天师教陈道铉真人那是得道高人,以他的身份,倘若没有真凭实据,绝不会无故找人动手。照我看来,这东海派定有涉案,绝非毫无干系。”
白梅道:“也许那捕头太过厉害,栽赃的工夫做的十分到家,那也说不定呢。”
欧阳北听了这句话,只气得头晕目眩,一口酒呛住了,立时咳嗽不止。
却听那师姐说道:“师妹说的也有可能。只是东海派至今还扣着陈道铉真人,若是事出误会,又何必这样为难人家?还要惹起江湖风波?”
这番话说得甚是有理,只说的众人连连点头。
众人正说话间,又有几人走进店来,个个身穿黑袍,手提长剑,全身都落着一层厚厚的白雪,黑袍都变成了白袍。
欧阳北微微抬头,脸上立即变色,真是有这般巧法,这几人不正是东海派的那几个家伙吗?怎么他们也到这小店来了?欧阳北心下大叫倒霉。
只见两人正自拍落身上的雪花,一名高瘦的男子正是东海十剑中的“鱼肠剑”余初霰,另一人留着两撇八字胡,叫做“承影剑”夏朔风。他们另带了几名弟子,站在店门口。
欧阳北扫了一眼后急忙低下头去,心中却是突突跳个不停,生怕他们认出自己。
店中小二见又来了客人,连忙取出毛巾,让众人擦干身子。余初霰等人擦抹一阵,各自到壁炉旁烤火。
欧阳北偷眼看去,只见余初霰眼中精光闪烁,不知在打量什么。
众人衣物渐干,夏朔风外面雪显得越来越大,皱眉道:“我看今日是不能在赶路了,咱们就在这里先歇歇吧。”
余初霰打了个哈欠,道,“我有些乏了,弄点饭菜能吃吧。”他见这客店极小,只有两张桌子,不由得眉头皱起,便向弟子使了个眼色。
一名弟子对着欧阳北叫道:“喂!你让一让,坐到那桌去。”言语甚是无礼。
欧阳北不敢稍有辞色,只得低头走开。
余初霰见欧阳北好像很害怕,感觉认得自己一般,心中一奇,便道:“喂,我说这位兄弟,我们是不是在那见过?”
欧阳北心中一抖,装作全没听见,只是低头不语。
一名东海派弟子喝道:“小子!我师叔在问你话呢!”
欧阳北哑着嗓子低声道:“没……没有,我与从来没有见过各位。”
余初霰赶了一天路,甚是疲累,也不想多事,便挥了挥手。
那弟子伸手往欧阳北身上一推,道:“好了!没你的事。”
欧阳北默不作声,虽然想拔腿狂奔,但怕更露形迹,反而不妙,当下走到邻桌,对那几名男女道:“对不住,挤一挤。”
那师叔见东海派众人举止无礼,心中不喜,重重哼了一声,说道:“这里挤了点,我到那桌坐坐。”自顾自的端着酒杯,径自往欧阳北原本的位子一坐,旁若无人的喝起酒来了。
东海派弟子喝道:“喂!老兄,你没瞧见吗?这张桌子我们已经要了!你快起来!”
那师叔往旁边瞧了瞧,奇道:“有人和我说话吗?”
说着又喝起酒来。
东海派弟子大怒道:“老东西!你装疯卖傻,是想讨打吗?”
那师叔抬起了头,面色茫然,道:“我好像听到有狗在叫,是谁家畜生跑了出来,在这汪汪乱吠啊?”
那弟子如何不怒,已然手按剑柄。
那“承影剑”夏朔风甚是老成持重,他见此人带着长剑,知道也是江湖中人。他不愿无端结怨,便道:“这位朋友,我们赶了一天路,倦的很。请你老让让,在下先谢过了。”
这夏朔风个性精明,武功虽不如洪天霁、余初霰等人,但办事可靠,向得掌门喜爱。他这时如此谦恭,已给足了那人面子。
岂知那师叔道:“嗯!狗主人来了。好像会说人话,不简单,不简单。”竟不理会夏朔风,把他僵在当场。
一名东海派弟子喝道:“老东西!我师叔就是东海派的‘承影剑’夏大侠。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敢招惹!”
那人心中一凛,但脸上不动身色,只是“嗯”了一声,说道:“哦!原来是打东边来的狗子,难怪这么会叫。可不知会不会咬人哪!”
与那人同桌的两名少女,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下连余初霰也不禁动了气,冷冷地道:“这位朋友好厉害的嘴皮子,我问你一句话,你让是不让!”
那人笑道:“世间岂有人让狗的事?狗儿别吵,乖乖等着,等一下爷爷给肉骨头吃。”
那人看东海派举止傲慢,心下有气,竟毫不退让。
欧阳北向知东海派之能,心下为那人捏了把冷汗。
余初霰眼中精光大盛,往那人打量了几眼,手按剑柄,沉声道:“来人是谁?报上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