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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双鹤是毒,悄无声息之时慢慢浸入绕着他的人的骨血,即便外头的人再分明,可置身其中的却怎么也拔不出,反倒认为外人皆是不懂他的妙,有别夕提到苍双鹤之时如沐春风的笑和眼前少年讲到他时的眉飞色舞,真想高呼一声:尔等实乃愚人也,皆受妖孽所惑!
那等豪言壮语只存在于晏亭十几年别于他人生活的天马行空中,而现实却是,她微微叹了口气,耸搭着脑袋,略有些无精打采道:“原来你家先生还有如此能耐,当真令我敬仰!”
我呸——我更希望瞻仰他!晏亭口不附心的状况十分严重,说完之后竟微愣,随即有些戚戚然的想到:怨不得别夕说我适合为官,却原来我也如此的两面三刀了!
最初之时晏亭夹着嘲讽的口吻说苍双鹤,那雷心子并未察觉,晏亭只当他是太过专注于赞颂苍双鹤的好处而忽视了她的讥讽,如今她这副表情说自己敬仰着苍双鹤,那雷心子反倒愈加的开怀,大声说道:“晏痕上大夫的传人果真不同,以前府中也来了好些有本事的能人,初见之时皆是不服咱们家先生,非要一败再败才肯认咱们先生的本事,就您有远见,我这么说了,您便懂了!”
晏亭心下了然,这名唤雷心子的少年当真是有些反应迟钝的,有些想不明白,皆说苍双鹤那厮门下不养平庸之辈,难不成只因为雷心子年岁好,样貌好,倒也勉强的让他留在身边了,又是熟悉的寒意涌上心头,晏亭伸手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看着犹沉寂在夸夸其谈中的雷心子,撇撇嘴:造孽啊,还是个孩子,中毒这么深,怎么救啊!
“到了,先生就在这主阁中侯着您呢!”
以为雷心子还不知道要浮夸到什么时候,两个人不疾不徐的走着,突然听见雷心子丢出这么一句,晏亭抬头望去,这阁楼当真要比余下的五座高耸上许多,门上两个篆字‘主阁’,没有多余的累赘,却可见书写者笔力非凡。
雷心子仰着头望着那字,眉眼皆是得意道:“早先这阁楼上的两个字难看得紧,不过先生亲自题写的便不同了。”
晏亭迅速低垂了头,恨恨的啐了口:算我眼瞎!也不再与雷心子多说什么,言谢之后,带着些毅然的味道走进了阁楼之中。
上次的画舫显出了苍双府的奢华,如今的汇鼎苑又让晏亭见识了气势恢宏,主阁有三层,其余五座皆是两层,地上铺着厚厚的金丝毯,壁上悬着落地高的绢画,即便是梁柱上都绘着龙腾虎跃,尚晨宫竟敌不过这里的富丽堂皇。
环视一圈,并不见苍双鹤那厮,小心翼翼的踏上金丝地毯,尽管雷心子言明只有桃林是有阵法的,余下之所皆属寻常,可晏亭还是觉得踩在泛着金光的地毯上如履薄冰,这金丝地毯又是阻隔了门与大厅的唯一通道,晏亭步履轻缓,心中暗咒:每次见面都要展现了自己家中的不同华美,真能炫富!
直到踏上了木质的楼梯心中方才踏实了些,微微整理好方才散了的心情,晏亭带着笑走上第二层,入目却是一扇龙腾九鼎的屏风。
见此屏风,晏亭心中一愣,九鼎怎能是寻常百姓所能用的,这苍双鹤莫不是当真如此肆无忌惮,连官衔都没有一个,却敢用天子的排场?
“此上绘之九鼎乃禹王用天下九牧所贡之金所铸就,上大夫可觉得精致?”
晏亭微愕之时,屏风后传来苍双鹤平缓微磁的声音,晏亭抬首,见苍双鹤右手执卷轴,左手背于身后,脚步轻缓的走了出来。
发依旧未全束,用浅紫色绢带半拢于脑后,同色广袖长袍上无任何装饰,却令晏亭不得不承认,即便是穿着最寻常的衣服,这苍双妖孽也要比那些所谓的权贵披金挂银来得华美。
本就有着坑人的本事,又长了一副骗人的脸,实乃祸害,理应诛之!不过好**大王喜欢,晏亭也只有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迫害了苍双鹤,脸上却还要挂着自认为十分谄媚的笑,恭谨道:“先生愈加的风姿勃发了!”
苍双鹤嘴角微翘,半掉着的眼淡淡扫过晏亭脸上的笑,声音和煦道:“上大夫的笑容也格外的别致了。”
晏亭眼角抽了抽,沉声道:“多谢先生赞誉。”
听晏亭口不附心的应承,苍双鹤淡笑出声,轻缓道:“鹤倒是喜欢了上大夫这雅容。”
我呸!就连不善言谈的卿玦都坦言相告,说我生得难看,你这眼睛长在脑袋上的妖孽说喜欢我这脸,鬼才信你,信你是蠢蛋!
晏亭垂着眉眼心中如念经般絮絮叨叨,嘴上却是谦卑的说道:“与先生相较,实有如云泥之别,流云汗颜之!”
苍双鹤莞尔一笑,移身缓步行于晏亭眼前,晏亭被动的跟在其身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行动的感觉。
苍双鹤声音平和道:“五公子明日出征,对付几个宵小之辈,以他的谋略实不必挂心,如今上大夫已立庙堂之上,满腹才情亦有展示之所,鹤约你至此,只是想你该看样东西的。”
说罢转身,那墨黑的长发随其动作荡与胸前,回眸一笑自倾城——原来不只女子拥有。
晏亭有些闪神于苍双鹤这回头的瞬间,晃晃脑袋,告诉自己是上次酒毒未清之故才让自己的脑袋混沌,随后深深吸了口气,对着苍双鹤淡笑道:“先生欲让流云开眼,想必定非寻常之物。”
别夕也笑,让人感觉温暖,苍双鹤的笑容似乎与别夕没太大的区别,却令晏亭觉得他每一个笑脸的背后就写着别样的算计,那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苍双妖孽已经磨好了刀,正用看似温和的表情研究着要怎样拆她入腹一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人喜欢的!
苍双鹤微微点了点头,那垂于胸前的发便轻快的舞着,闪着如清水荡涤过后的光亮,柔和笑道:“且随鹤来。”
听此话,晏亭突然感觉或许前方便是油锅,苍双鹤正用美色勾她自己跳进去,当真进退维谷,尽管明知前路多坎坷,面对着苍双鹤,咬牙硬着头皮也要上。
说过那话之后,苍双鹤很自然的又转过头去,晏亭盯着那头较寻常男子黑亮长顺的发,连连叹息,苍天不公。
苍双鹤并不理会晏亭是否有跟上了他的脚步,兀自走在了前头,这点倒是和别夕很像,也不知道其二人是谁跟着谁学的,连待客之礼都不懂!
尽管有百般不满,晏亭还是老实的跟在苍双鹤身后登上了三楼,偌大的空间没有多余的奢华装饰,只在中间有尺高的案台,上头用绣金龙的黑布罩着四个匀称的突起物,那龙与二楼屏风上的一般无二,不经思考便脱口道:“禹王九鼎!”
苍双鹤伸出背于身后的左手,轻轻一扯,那黑布便尽数落下,露出一圆三方四个各铸不同山川河流,花鸟异兽的大鼎,与屏风所绘中间的四个相同。
晏亭瞪着大眼,有些难以置信,耳畔响起苍双鹤平和无波的声音:“传九鼎汇聚,天下一统,此四鼎乃鹤无意间偶得之。”
视线从四鼎之上转回苍双鹤平静的脸,晏亭不解的说:“先生寻本大夫来,便是赏此四鼎之华美?”
苍双鹤摇头浅笑:“倒也不尽然,鹤知自己乃阴业师叔之心结,且二老早有言在前,以你我二人为棋,以天下为局做赌,如今你我既重逢,想来赌约也便要正式开始,二老约定并不详尽,莫不如你我今日再立一个新约,上大夫意下如何?”
晏亭听见自己的心在激烈的跳着,脸上尽量维持着平和的笑,轻缓道:“鹤先生欲怎样做赌?”
苍双绕着四鼎缓行道:“莫不如便以禹王九鼎为赌如何?”
晏亭随苍双鹤视线打量着四鼎,口气微带嘲讽:“先生莫怪本大夫言语不恭,即便睿王暂未雄起,可毕竟乃大央之主,你以臣民之身,聚国之瑰宝为己有,且以此为赌,实乃大不敬,我乃睿王臣子,安敢出此不敬之行?”
苍双鹤微垂着头,手中卷轴搭于鼎口,沿鼎口缓缓滑过,轻笑道:“即以天下为赌,安能臣于一国之局,鹤愿同上大夫赌五鼎之约,与师父和师兄无关,你可敢应?”
晏亭的觉心跳到身子虚软,可却异常的兴奋,睿王是不是央国大王与她无关,只因为那等忠臣之言说了便是要防止苍双试探她的,尽管心中提醒自己要小心,可还是微颤着声音道:“怎般赌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