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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几年来日夜苦苦钻研佛学理法,难免是因为自己还惦念着长乐。但是,此番看来,宛凝自然是半分不得体会到婉容学习佛法是为何而起。
见她如此小女儿心性,不免将心中愁苦挥之而去。
转颜笑道:“这荼蘼花虽则好看,然而‘开到荼蘼花事了’,却又难免教人心中烦闷。”
宛凝解释道:“荼蘼花是夏日最美艳的一抹亮色,如若做人做事皆可如此,不顾念结局如何,只以心为乐,那般便才最好。
我虽则于内心并不赞同,但也未免她多思,于是点头笑了笑。
宛凝见我赞同,不由展开笑靥:“外祖,宛凝自小便在家中,常常听人说起,外祖最喜欢桃花。”
“嗯,哀家的确最喜欢桃花。”我笑了笑,念及旧事,心间不由泛起一阵异样的温情。
宛凝轻轻倚在我的胳臂上,以脸颊贴着我的衣袖,笑道:“宛凝见宫中所入目之处,处处栽植桃花,竟使一年四季皆是桃花翻飞,犹如人间四月芳菲难尽。而且宛凝幼时读《诗》,也见其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一句甚好,也难怪外祖喜欢,这样讨喜的花儿,如何教人不喜欢呢?”
我笑着轻捏了她的修鼻,嗔道:“不就是同你一样,油嘴滑舌的讨人怜爱?这样美艳姣好的脸容,如何教哀家不喜欢?”
宛凝瞬时红了脸,再不肯同我说话。我则是微一侧身,同一旁侍候的如婳相视而笑。
“哎,这里竟有这样的花?”宛凝忽而惊喜道:“外祖,你来瞧!”
我正好笑间,见她这般欣喜,于是问道:“怎么了?”
“宛凝在家中时,侍候母亲的玉质姑姑最爱这个花儿了!”宛凝素手柔荑指着翻紫摇红间斜曳而生的紫菀花,颇为惊诧。
而我则是好奇,为何如此不起眼的花会受她们这等青睐。
宛凝解释道:“玉质姑姑喜欢紫菀,是因为府中多年以前曾有一奴称是有人特意送来给姑姑的。当时玉质姑姑接过来的时候几乎落泪,直到母亲出言宽慰一二,方才敛容展笑。至此以后,每当紫菀花开,玉质姑姑都会在漫漫星辰下拜月剪烛,往往皆是吟咏‘良辰美景奈何天’一句,其形容虽然凄惶,然至始至终皆是怀笑而言的。”
我听宛凝提及玉质,起先还是并未想起来她,毕竟我对她未有过什么印象。
然而当宛凝提及“良辰美景奈何天”一句,我终于想起来各种因由。
原来当日宁隽王子与玉质之间的种种,玉质皆是从未忘怀。她同婉容主仆二人,竟也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我一时于心不忍,因而幽幽叹息一声:“人世间总有各种情由使人泪落,然而不管如何,日子也终是要过下去的。宛凝,你明白么?”
“外祖讲得高深晦暗,宛凝并不全懂。”宛凝坦诚道:“外祖,我瞧着那些佛经里也有颇多晦暗难懂的佛语,也曾请教于母亲,然而母亲只是摇摇头,语重心长告诉我,这些高深的佛学,只能够让自己在今后的人生当真慢慢参悟领会。”
“你母亲所言不虚。”我道:“宛凝,你有没有什么,是很想要的?”
“当然有。宛凝希望父母安康和健,平稳到老;希望外祖寿考绵鸿,长乐未央;亦希望姊妹兄弟永无阋墙之日,家和兴乐。”宛凝轻轻开口,道出心中所期盼的愿望。
我略笑了笑:“怎么不说你自己的心愿呢?”
宛凝低眉垂眼道:“这便是宛凝自己的心愿,宛凝只想要身边的人都好,那样便已足够。宛凝此身有幸生于世家门第,衣食无忧。然而世间万事总有不顺如人意,因而,宛凝希望,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心都还和从前一样。”
听得宛凝娓娓道来,心中不由思及多年以前的洛亦华。他长身玉立,沐浴在洁白的月光下,长袍轻扬于夜风之中,有如天人。
当年的明月夜,我同他共诉心肠,当他听我说及“相视而笑,莫逆于心”之时,终于愿意展眼舒眉,朗声一笑。
峨冠博带,天之自然比之神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风姿出尘者,我平生再未遇见过。
念及旧事,心肠不免柔软了下来。看着宛凝的面容亦是更加慈祥和蔼,像是透过她,想要寻找曾经那个美好的人的影子一般。
宛凝被我这样详细地打量着倒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只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于是欲言又止道:“外祖怎么这样看宛凝?莫不是……宛凝说错什么话了不曾?”
“没有,你说的很好。”我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真的很像你的祖父。”
“因为宛凝像极了父亲,因而亦会承袭一些祖父的风气来罢。”宛凝天真答道:“洛府家教甚严,每每宛凝做错了事儿,父亲皆会领着宛凝去宗祠拜见祖父。宛凝虽则是幼童,终也是被祖父气魄所倾,不敢再冒犯家规。”
如此看来,倒是好极了的。
洛家的孩子,必要这般处处懂得周全礼让,这才应当是洛府门风。
我颇为赞许道:“这样才好,否则你这样玩闹,岂非要让你登上天去了?”
“外祖就知道笑话宛凝!”宛凝不依了,只是道:“外祖,宛凝可不再理会你了。”
说着一溜烟儿似的跑出去好远,我笑着见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转身同如婳说道:“你看,这样的宛凝,可像昔年的婉容?”
如婳默然点头:“怎么会不像呢?都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自然容貌相近。”
我摇了摇头,心中隐隐不安:“如婳,我怕的不是这个。宛凝看上去调皮可爱,但是内里却和婉容是一个性子。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只怕会同婉容当年所做一样,不撞南墙不回头。可是,她这样的性子,我是再不能够让她发生悲剧了的。”
“当年的悲剧,的的确确不能够再次重演。”如婳像是极其赞同我的说法,“奴婢也竟没有想到,当年还是奴婢手中的襁褓婴儿,如今竟已是这样大孩子的母亲了。时光真是翩跹而过,有如白驹过隙浮光掠影。”
“是啊,咱们也都老了。”我笑着反握住她的素手,诚然道:“万幸万幸,时隔多年,你却依然还在我的身边。”
如婳亦是笑了笑,诚然道:“奴婢会一直陪伴娘娘身侧,一直一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