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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应的歌舞皆过,众人已是将近扶醉而归。
温言侍奉娉婷添了一盏醒酒的青凤髓,而后立在娉婷身后,归于沉默。
我见到此情此景,不觉唇边蕴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从前在林府姱园的时候,温言和如婳便是这样子跟随我和娉婷的。温言性子缜静,心思细密,最是适合跟在娉婷身后的,娉婷性子开放,需要温言在她那处时时规劝几分。而她,亦如她的名字一般,温和静言。当初,再如何说亦是我同温言性子像些的,但是我最后要了如婳在我身边,只是希望娉婷会收敛些从前的小性子。
而如婳的性子更是像娉婷一些,我将她留在身边,更是希望娉婷同我好好改了自身的毛病,务必要更好些。
如今,见着温言如此,我心中更是感念。
如婳的将来我必然会好好谋划,而温言的将来……娉婷如今是自顾不暇,温言的将来不知晓会如何。
念及于此,便是不愿意再多想下去了。
此刻眼光一转,便见着玄宏王爷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娉婷那一处,我正暗自想着,玄宏王爷便已然起身,他的脸上仍然有着醉后的酡色,笑着同玄真说道:“启禀皇上,微臣至今还有一段心事未了,还望皇上成全。”
玄真不解问道:“你说便是。”
“微臣前几月的时候,曾有幸去玄宸那处会宴。不巧微臣酒量不深,倒是醉卧隋雪轩。微臣怀醉在玄宸府邸,而后有女婢曾来照看微臣。微臣与她自是两情相悦,因而希望皇上下旨成全。”
“不过一道旨意,你又何须如此?娶个侍婢也不为过。”玄真一笑,脸上漫漫是笑意。
“微臣与她两心相悦,自是希望给她一个名分。而微臣虽有王妃,但是心系于她,还望皇上下旨令她下嫁于我,或为侧妃。”
他说得诚挚,我亦是有些动容。我看向娉婷那处,正巧见着温言猝然抬起头来,眼中晕出几分光晕来。
我心中微觉,心中一暖。
于是我回首一笑:“皇上既知宏王爷如此心意,也应当下旨成全才是。宁拆一座庙不会一桩婚,皇上哪能忍心呢?何况,戴妃与宏王爷相敬如宾,而如今王爷想要纳妾,想来戴妃也是不会介意的。”
玄真颔首微笑:“那样也好。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美事一桩。何况天家向来不如寻常百姓家,如今一回,倒也还算是一番佳话。”
宏王爷一笑,有如清风照面,拂了杨花柳絮般。
“那么,敢问宏王爷看上的,是哪位姑娘?”我笑着问他,心中满是高兴。
温言随侍娉婷那样长久,与我也是有了感情的。她便好似是我另一个妹妹,我如今见她有了极好的归宿,更是欢喜了。
宏王爷乃是人中龙凤,气量更是天家特有,行事也有其独到见解。温言能够得此,倒也不算是辜负了。
我想起来,从前的我,最是希望非将此骨眉公卿的。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送入那样华丽高贵,富丽堂皇的牢笼。也不知是什么想法,更不晓得,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于我是,娉婷是,锦瑟亦如是。我怕极了身边的人,都和我们一样可怜,一样可悲。我不想要她们有和我们一样的结局。
宏王爷轻笑一声,转首望向娉婷那处,眼中渐渐地蕴了深情的光。我亦是笑着看着温言,只听得入耳的声音如是:“微臣想要迎娶的,是宸王王妃身侧的绮罗姑娘。”
此时此刻,我几乎是被惊雷贯耳,耳中不闻其它声响,只觉嗡嗡作响。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回首看宏王爷,不想,他仍是看着娉婷那处。
我总是以为我是听错了,亦或是他说错话了。但是,事已至此,我也不过是一句,我以为罢了。
我暗自叹息一声:温言,到底也是不幸的。
我细瞧温言,她只是脸色煞白,眼中光波微转,脸上却没有什么异样的神情。
她微笑,只是淡漠地看着众人,我想,此刻的她,大约是心已死了的。
其实,咱们这些人,从来就没有自己的选择,也不是由得咱们自己去做主。
如今,不过是如此罢了。
我轻声说道:“王爷醉酒了,思绪也是模糊不清,眼花了也说不准。或许从未见过心仪的女子,也未可知。”
宏王爷轻笑:“或许我未曾见过她,但是我不会认错自己心仪的女子。”
我曼声道:“但愿如此。”
宏王爷只是一笑,不置一词。
而我则是不愿意再多说,毕竟多说也无益。
既然一个人,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认不出来的话,也没有必要下嫁了。我只是可惜,只是为温言可惜而已。
毕竟,像她那样的女子,是理应得到属于她的幸福的。
可我如今冷眼相看,宏王爷也未必就是她的良人。
我低低一叹,玄真立时察觉,向我投来了询问的眼神。
我只是一笑,微微侧首。
今日不过是伤心人的夜晚,即便是当年的我,再如何失意,也不觉得很悲哀。如今我立于高处,在热闹中,却总是患得患失,不知是不是我思虑过多的缘故。
玄真其实也是乐见其成的,因而笑了笑,定了口谕下去。
温言的脸一白,我几乎都可以看出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那样亮丽。
她曾经也是个美好至极的女子,只怕如今,又是另外一个娉婷了。
她从前没有败在时光里,却不得不败在爱情里。娉婷已然走出情伤,但是她却没有。
玄宏如此执恋于当初那个他所以为的女子,其实也不过是因为,那个女子曾有惠于他,再不然也不过是因为他更爱自己,所以才至于如此境地。
他没有认出温言来,或许也是因为他们二人缘分不足,情再深沉,也是无可奈何。
我叹,这世上,怕是又要再多一个伤心之人了!
彼时自当年少,相逢在漫天花影之中,也不过是当得一句不相识罢了。
此时宏王爷纳妃之事已成了必然之事,因而,我亦是无可奈何了。
我淡然退席,同青鸢如婳漫步于一旁的御芳路。御芳路如同其名,自是圣上方有的。
也是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而我们,也不过是率土之滨中的王臣罢了。
而无论宫里宫外,世间任何所具象的东西都属于玄真所有。只因,他是帝王。
而宫里常开不败的花,也是如此。咱们这些人,也如同这些开得正好的花儿一样,只是他一个人的。
想着想着,不觉唇角聚起一抹笑意。眼前所见的,是一盏又一盏的明灯。玄真晓得我素来在夜间不视一物,因而他亦是吩咐宫中人,只要是我要走的地方,都需要备上几盏明灯。
每每知晓他的心意,我也总觉得心头一暖。
“娘娘。”身后有人忽然唤我,我转身,却是慧静公主。
我是许久不曾见到她了的,自从她在通明殿为太后守灵,又送了太后入了梓宫,而后我便再未见她了。
如今,再见她时,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今日小公子未曾被她带进宫来,因而此刻她身侧的人,不过是蒹葭和蒲苇两人。
我笑着迎上去:“公主怎得也有雅兴出来?”
“里头乱哄哄的,孤也想要和娘娘一样,找个清静些的地方。”她微笑,美目微扬。
“人世间向来没有清净处,只因身处红尘之内,万事万物,皆是有因有果。哪里真的能够寻到半片安宁之所?”我收起自己的笑容,忽而正色道,“公主觉得人心如何?”
“人心善变,孤又哪里真的能够说得准呢?何况,人心不古,更是贪欲为上,想来也不应是由你我言说的。”
“的确,人心善变,更是人心不古。”我漠然道,“公主看得很开呢。”
“看不看得开不关乎心境,而是关乎己身。因而孤不得不看得开,只是,在宫里头,最好的,便是看不开。人一旦看清楚了,看开了,想来在宫中也是不得长久的。”
她的话说得很是灰心,令我不由自主地看了她一眼。
是了,身为一个公主,但是却要从小寄生于后宫争斗。虽说她的母亲是整个后宫最为尊贵的女子,但是夜半来时,想来也总有意难平的时候罢。
所幸,她是个公主,若为寻常人家女儿,更是悲哀。于她而言,身为公主,也是注定了她是要享一辈子福的。
这是许多人,拚却一生,也得不来的好福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