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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鸢道:“娘娘怎么样了,伤着哪里没有?”
我摇摇头道:“我没事,等会你下去给他找点儿金疮药来,他受了伤想来心里也不好过。”
青鸢点点头,而我则是想起了另外一事,于是冷了脸色道:“皇后竟是这样不耐烦我了!”
“娘娘何解?”青鸢大是惊讶。
“你可知道,今日那人行刺我若是得逞了,那么林家就真的没有办法再转圜了。而我也是落了个畏罪自戕的罪名,呵,畏罪自戕,好大的一个罪名啊!”我冷笑数声,难以遏制。
青鸢见我如此,只得道:“总不能罢。皇后毕竟还要忌讳着娘娘身份,皇上也必然不会轻易让娘娘……”
我几乎是立时打断她:“不能?如今皇后做也做了,能不能的,都已然称了她的心意,她还能够如何呢?只不过,假若我死了,林家便没有办法存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皇后深知这个道理,也很是精于此道!我若是败在她的手里,也算不得是冤枉了!只可惜,我并非是昔年的白皇后,也并非是唐之仪,所以决计不可能坐以待毙。昔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今时今日,也总该换一换了罢?为何我便不能够我为刀俎,人为鱼肉呢?青鸢,你知不知道,我忍了那么久,忍得何其辛苦!”
“奴婢都知道的。娘娘在这深宫里的每一步,每一次的机关算尽,每一次的殚精竭虑,奴婢都感同身受。而娘娘,如今你已经被逼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你眼前的是条绝路,而后退便是死路啊!”我微微咬牙,深恨如此。
她又道:“昔时白皇后以及盈妃之事,未必没有王皇后在其中撺掇!而娘娘隐忍了那样久,想来将来同她必然会有一场恶斗!”
“将来?”我环顾四周,“我如今被囿于这等繁华之地,成天对着这些死物,还有什么本事同她斗啊?太后自然也偏帮着她,万幸的是王家已经倒了……”
我与她的一场恶斗,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只不过……
我冷笑:“如今我在这宫里头的每一分辛苦都拜她所赐,我自然不会忘记。只是,这么多时日了,我也不愿意再多计较些什么。可是她却不肯轻易放过,那么我自然也是要‘投桃报李’了!”
“娘娘早该下定决心了。”青鸢淡淡道,语气是那样的云淡风轻。
万幸,万幸。要紧的人,如今都还在我的身边。
我颇安心地抚着自己的胸口,心里好歹有了几分安慰。
但是心中犹自想着王凝析一事,自己不由暗暗愤恨。太后虽在病中,可是心却如明镜一般,宫中发生的事情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的手段,在她看来,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而已。到底是王家的人,手段狠戾竟也不相上下。
昔年姑姑的死未必同太后没有关系,那时候我听着太后同修明姑姑的话,自己心中也是有了几分想法的。
姑姑当日圣宠傍身,与昔日的我无二分别。而以最高位进宫,同当日我正门相迎也一样,隆宠正盛时也是怀有身孕,而后却也同**人所害。
难怪难怪!难怪当初修明姑姑和太后见了我都说我是个有福之人。
原来不过是因为同为林家之人!而太后心机颇深又有手段,当年之事未必没有太后参与的份儿!可惜当初的姑姑被父亲保护得太好,以至于自己没能够认清楚人。可笑了昔年的姐妹之情。也可笑我初进宫时,竟然也是识人不清,竟然同王凝析联手!
也难怪那时候无双竟然这般恼我!她在宫里头那样久,不可能不晓得王凝析的手段城府,狼子野心,便是如此令人可恨。
我笑得凉薄,青鸢不知我为何如此,却也不再问。她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懂得明哲保身的,在宫里头知道的越多的人,命也总是不长的。而青鸢却按捺住自己的好奇之心,因此她懂得自全。
只可惜,只可惜我同姑姑不一样,她太看重情谊,而我却不是。我在入宫前就已经没有心了,自然不会再执著于此,徒增烦恼!如今,既然她待我不义,那也休怪我不仁了!
我深恨皇后如此不仁不义,也恨极了她如今落井下石,暗暗咬牙,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次日,我用过早膳便让青鸢下手去查,看看昨夜究竟是何人动的手脚。
我相信,昨夜沈流云既然愿意来救我,那么也就说明贼人并非是外头来的。千算万算,到底还是家贼难防啊!
我在门户之上宽松,也不过是为了方便自己行事,如今,竟然为自己招惹来这样大的祸患。我也还真是没有算到!
青鸢同如婳行事果决,雷厉风行,不多时便查出来了。如婳领着四个小宫女来到我面前,我一一问过她们的名字,分别是澄心、蕊意、菱语和竹书。
我素来在夜中不视一物,且昨夜昏暗,我又是方醒,难免将人看得模糊扭曲一些。但我记得我是躺着将那人割伤的,所以凶手手臂上一定有伤。
于是细细查问了,方才知晓澄心为伺香小宫女,手臂上有一道竖向的刀疤,为炮制香料之时不慎被小银剪子划伤;而蕊意则是修建花枝的御园宫女,她手上有一道横向的刀疤,据她所说为前些日子被大剪子所伤;而菱语是为御绣房的宫女,最会针线功夫,手臂上有一道被尖利器物所伤的痕迹,伤口为横向;竹书为锦澜跟下伺候的伺书宫女,在前些时日收书的时候不慎被书架上的利器所伤,伤口为竖向。
我暗暗思忖着,我当时是侧躺着的,所以伤口必然是横向的。而澄心被小银剪子划伤也是许久之前了,伤口已经结痂,想来不会是她。至于菱语素来心灵手巧,而一朝所伤,必然要许久不能够触碰旁的东西。至于竹书,她是锦澜跟下的宫女,受伤一事锦澜不可能不晓得,所以,也不会有事情。
而蕊意,我是很怀疑的。
按理来说不过一日不到的时辰,何以四人的伤口都好得这样快?想来其中一人,一定有人用过伤药来止血化瘀,我细细闻着,空气中确然有几分紫草膏药的气味,淡淡的一缕萦在鼻尖,久久散不去。而蕊意她是御园宫女,即便大剪子会伤人,那也至多只伤到手背或是掌心,何以会连手臂也被伤及?可见是胡言乱语!
我瞥了一眼蕊意,青鸢立时会意,将她拉了下去严词逼问。
我静静地坐在主殿里头,看着碧凰宫里头的金玉琳琅,不由暗暗叹息。
有多少人想要得到我这样的高位权势,荣华富贵呢?可是世间从来要求等价交换,我如今得到了高位权势,荣华富贵,可是作为这样的交换,我的代价则是一生平安,或是一条无价的性命。
我叹息一声,外头的凤凰花开了。红红艳艳的颜色,真的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只是,通红的颜色,更像是一只浴火的凤凰!
我挥一挥手,让她们都退下去了。自己一人坐在殿里头,偶尔对着空荡荡的偕芷殿像是自语一般说道:“纱窗日落见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今时今日,我终于能够明白这其间的悲哀之处。
寂寞如斯,连落花也是格外凄楚。
我在这宫里头的每一分每一秒,何尝不是度日如年?又何尝不是捱着日子?我的心,我的人,都是这般不由己呵!
也许,有一日我会更加勇敢,会明白如何寻找自己的幸福。只是,也许,也许的这一日,离我似乎很远。
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林嫣然了,早已经不是了。
而我,也再回不去昔年。
凤凰花开得如火如荼,甚是美丽。衬着碧凰宫里的茜红色纱窗,也格外引人注目。日子也是一日一日安静不动地过去了,哥哥的事情暂且被压下不提,而娉婷知晓了,也是让宸王爷好生打点下去,切莫不要让哥哥在狱中受了委屈,以至于灰心无意。我在宫里头禁足,而林家一时之间势单力薄,难免被人轻视。我虽有不忿,但也是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这一年凤凰花开得格外美丽,那种美丽带着几分妖冶与魅惑。我每日都是看着书或是偶尔临帖刺绣,对于我,日子仿佛又重归平静。
嫂嫂终于在七月生下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孩儿,因是顺产,又是难得的喜庆,连我在禁足也甚是高兴。而狱中的哥哥听闻之后,则是终于绽出一个笑容。
更大的喜事儿还在后头,我听闻之时不禁泪落襟前。
王家因为被林家给一举灭除所以心怀愤恨,如今哥哥入狱,王家买通狱卒,想要对哥哥屈打成招,结果被前去宣旨的长钰撞见,一并发问。
结果问出了王家以钱谋私的事儿,因而惹得玄真再次大怒,王家彻彻底底落败。
至于长钰为何会去宣旨,那还得要从几日前说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