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初筛过滤去大半实力不足和妄想浑水摸鱼之人,剩下那三十来人,则要捉对厮杀,在擂台上拼出输赢来。规章上写明了是点到为止,不过这毕竟关系着越王爷之位与巨额家产,为此,难免有人打起了歪主意。
好在以不赦的实力,一般歪主意还真奈何不了他,少有几个机关比较巧妙的,也让慧眼如炬还开了“老子是作者!”外挂的薛哲给挡了回去,总算是一路有惊无险,名列四强。
“给女儿找男人还要搞个什么淘汰赛啊,真是……”手上拿着越王府的请帖,薛哲嘀咕道,“要不要再来个复活赛或者短信投票?那才叫与时俱进。”
“不好么?”不赦在现代那会儿也常看电视,耳濡目染之下对薛哲念叨的那些能听懂个大概。
“确实不好,”把请帖按下,薛哲笑嘻嘻看着不赦,“要是真短信投票决胜负,那小赦你绝对能拿第一,没跑~”
他这般揶揄不赦已经差不多习惯了,闻言只是嘴角微微挑了挑:“请帖说什么?”
东西一送来,还没开封他就转手给了薛哲,想也知道那上面肯定一堆客套话,让薛哲来处理更好。
“也没什么,先是恭维了一番你的身手,再是表达一下祝贺,只有最后一句是正题——进了四强有福利,可以去越王府住一阵子,看看能不能跟郡主培养一下感情。”
虽说这世上也有句话叫男女授受不亲,不过越王府比起权贵世家显然更偏向江湖些,就连现在小郡主的娘,当年的越王双姝都曾在江湖闯荡过,到了女儿这辈自然也不会有多少顾忌。
更何况小郡主也是自小习武,当年曾经撂过话,要娶她的得先打赢她,想必到了王府里,这也是一道少不了的关。
对薛哲和不赦来说,这自然是最好的机会,毕竟他们两个对小郡主没有一点兴趣,之所以参加这场比武招亲,全是为了能混进越王府,找出不赦的玉牌。
“你能去么?”
“可以带亲友仆从,不过数量上有限制就是,”薛哲把请帖收了起来,“另外,今晚越王府将会有一场家宴,上面说,就算不愿暂住越王府,也最好能去参加一下。”
他顿了顿,犹豫着看了眼不赦,又叹了口气:“上面说……老越王爷和他的女儿女婿,都会到场。”
听他这么说,不赦却并没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他语气如常,薛哲却觉出一两丝异样,便道:“那种家宴肯定很无聊,去不去也没什么关系……”
不赦沉默地摇了摇头,紧抿的唇泄露出几分倔强。
看他这般反应,薛哲只好道:“那就去吧。唉,可怜我好不容易穿越一回,居然还要参加这种应酬宴……我说小赦,万一我呆得没趣,你可不能让我自个儿回来啊。”
他脸上故作凄苦,不赦看得好笑,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微微一暖。
王府夜宴的地点定在越王府的花园中。越王府家大业大,家宴档次自然比薛哲家那种小门小户要高得多,甚至还请了戏班来,在花园湖中的舞台上载歌载舞。
薛哲对戏曲艺术没什么兴趣,他有兴趣的是参加宴会的人。此时距离家宴开始尚早,主人还未到场,四周落座的,除了如不赦般杀进四强的人,就是小郡主的密友。
出乎薛哲意料的,祝言也在此,还正巧坐在他隔壁。
“我是托了铃铃的福,”看薛哲表情古怪,祝言连忙道,“她跟小郡主关系不错,眼下正跟她在说私房话,不在这儿——我可对越忆云没那个心思,当不了你弟弟的对手。”
这几日比赛下来,不赦已经成了一个话题人物,不幸撞在他手上的人,十个倒有九个是昏迷不醒着被人抬下去的——该人上场时从来不带兵器,一概空手,上场时先游斗,之后找准机会一击将人放倒,战术是很简单,可这几天来愣是没一个人能破得了。
要是他有个出身门派那还好些,可他偏偏无门无派,连个师承都是谜,这又给他的强悍蒙上一层神秘面纱,使得众人对他的好奇心越发旺盛起来。
若不是不赦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太强烈,怕是这几天上门结交的人都得踏破门槛了。
听到祝言这么紧张地声明,薛哲不由一笑:“紧张什么,他又不会找你的麻烦……对了,你说小郡主早有心仪之人?”
“……对。”此时祝言微妙地有些后悔,他看薛哲只是寻常打扮,又不会武功,便下意识地觉得他的“弟弟”实力也不会怎样,想不到对方竟有实力一路打到这儿……早知如此,他就不把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了。
怪只怪这人明明有个厉害弟弟,自己却完全不学武功,看起来也完全是个平凡人的模样……可惜现在悔之晚矣,只好听薛哲说下去。
“是谁?”
“我怎么可能清楚,”祝言脸一垮,“知道有这么个人,还是我从铃铃那儿听了些口风才猜出来的……不过依我说,那人应该也闯进来了,否则小郡主绝无那心思约铃铃聊天。你弟弟既然不是那人,那就只有三个了。那三人里面,枪王世家的吕公子和逸山派的柳少侠我是认识的,他们早已成名江湖,要娶越忆云那是门当户对,所以,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了。”
随着他的话语,薛哲的目光扫向观众席,落到一个坐在角落中的人影身上。
这人不赦有些印象,他与不赦是这次比武招亲中少有的无门无派之人,又同为黑马。只是比起不赦,他这几天打得颇为辛苦,好几次都是险象环生,因此不如不赦那般引人注目。
而且他的背景比不赦还神秘,不赦这边好歹还有个薛哲帮他扯出个“无名高人”来,他的背景,却是自始至终的一团迷雾。
这样的人,会让越王府小郡主看上么……
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薛哲的眼神,那人眼睛忽得一抬,直直望向薛哲。被他一扫,薛哲不由有些心虚,连忙捧了茶盏来掩饰。
那人目光自薛哲身上一掠而过,紧接着却盯上了坐在他身边低头不语的不赦,不赦心生感应,抬头望去,两人眼神一对,眉毛均是微微一皱。
几日比赛下来,那人早把不赦当成了一个劲敌,看他的时候,自然多了几分警惕,不赦却没他那般顾忌,只是从他眼神中所蕴含的阴鹜觉出些许异样来。可惜只是转瞬,那人便又垂下眼,看着摆在桌上的茶点出神。
还没来得及把自己古怪的感觉说出来,那边忽然传来喧哗声,却是主人到了。
越王府名义上的主人是现今的越王爷,只是这几年他年岁渐大,再无当初力搏虎豹的霸气,府中事务大多交与女儿女婿处理。而此时登场的,正是那位越王府的乘龙快婿,曾经纵横江湖难求一败的雪刃公子穆连松。
也不知是不是练武功的人不易显老,穆连松此时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岁,一身淡青,连兵器也不曾带,可举手投足间自有气势,仿佛宝剑入鞘,虽不露锋芒,却难掩其锐。
在那张脸映入眼中时,薛哲先是一怔,随即下意识看向不赦,却看到他也在望着穆连松,眼神冰冷,却也有几分难以掩饰的激动。
还好事先有易容,否则麻烦大了……薛哲定了定神,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居然是这样的念头。
穆连松的脸刚一跳进薛哲的眼,他就恍惚间觉得自己看到了成熟版的不赦。定定神,才觉出两人的区别,虽说着两人眉眼极为相似,只是不赦的长相糅合了他母亲的优点,而且他性子冷,平时也总挂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虽然好看却难以接近;穆连松则只能算作俊朗,可他脸上笑得让人如沐春风,看两眼便会觉得浑身舒服起来。
这样两个人,放在一块,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觉出问题……
“感谢各位赏光,参加敝府夜宴,”薛哲尚在吃惊,那边穆连松已然开口,“此宴一是为小女终身大事,二来,则是穆某一点私心,想要见见几位少侠,与年轻人多亲近亲近,也好让自己,多点活力。”
穆连松顶着一张至多不满三十的脸却说出这种话,着实让人莞尔,席上不由蔓延开一阵笑意,缓解了自他出现时开始的紧张气息。穆连松随后又客套了几句,大多是些场面话,可那些话自他口中说出,经那温文声音渲染,却总有几分格外的说服力,让人听得舒坦。席上众人本是竞争对手,关系自然不可能融洽,可让穆连松几句话说下来,席间气氛已然好转许多,不再像方才那般暗流汹涌。
在这种天下大同的美好氛围下,唯一不合群的只有薛哲身边的不赦,他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身边笼着一层难以言喻的阴沉气氛,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怎么?”注意到这边奇怪的表现,穆连松走了过来,他手上捧着一杯酒,冲着不赦笑了笑,温言道,“可是菜色不合口味?还是……”
听他问话,不赦慢慢抬起头来,穆连松之前一直与不赦相隔甚远,即便目光扫过这里也不曾在意,此时一看,只觉心里忽然一动。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难以用言语形容……以他的修为涵养,仍不免失神片刻。
比起他来,不赦却是心中敞亮,可这只能让他心里更加难受,那种压抑的,极不舒服的感觉从见到穆连松那一刻就在他心里膨胀,直至此时,他已经快要压制不住自己。
他曾想过与这人见面时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可真见面了才知道,那并非他预想中的那么简单——他甚至很难给这种感觉命名,只知道,自己不想见到这个人。
一点也不想……
看这两人表现,薛哲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赶紧插进来道:“哪里哪里,要这么好的菜还能不合口味,未免也太不识抬举了……我这弟弟性格古怪,不爱在人多的场合说话,唉,我也很是头疼……”
“哦……”穆连松无意识地点了点头,“你们二位是……兄弟?”
“没错,亲兄弟,就是长得不太像,一个随爹一个随娘……”薛哲信口胡诌,竭力打消穆连松眼中的疑惑。
“原来如此。”
总算把穆连松糊弄过去,薛哲趁机表示自己身体不适,不得不提前退席。穆连松挽留几句,看他态度坚决,也只好点头放人。
他要走,不赦自然不会留下,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花园。等走到四下里无人了,薛哲才小声开口道:“你……怎么了?”
“……”不赦并没开口,只是靠在一面墙上,把大部□□体藏在墙上垂下花枝的阴影中。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可是”什么还没说出来,不赦便摇了摇头,薛哲叹口气,也不再说下去,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不赦的肩膀,以表安慰。
不赦抬起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半晌,他开口:“阿哲……”
“嗯?”
沉默片刻,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不赦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薛哲。
熟悉体温传来那一刻,他闭上眼,低声道: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