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一处小楼前停了下来。
这小楼有两层高,一派欧式风格,外墙刷得雪白,还附带个精致漂亮的花园,上面甚至还有个小喷泉。若不是那大大的“医院”招牌,说这里是旅馆信的人可能还会多一些。医院门口站了个一身白大褂的年轻人,用薛哲的眼光看,与其说这位是医生,不如说更像个吉祥物。
他停下车,刚要开门,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从药箱里找出个创可贴,贴到不赦脸上,把那个刺青遮住。
也是他运气好——或者说设定的好?那两个红字竟正好被一个创可贴遮了个严严实实。
不赦抬手摸了摸脸上的创可贴,看了薛哲一眼:“为何?”
“这边虽然不在乎那是个什么字,可是你这么大年纪的孩子,在脸上刺青的……”薛哲抓了抓头发,“我可不想让人大惊小怪。”
不赦点了点头,他之前为图方便也会记得把脸上印记遮住,薛哲的做法无可厚非。
只是那块创可贴贴上后,原本总让人觉得冷冰冰无法接近的不赦居然也有了点可爱可亲的感觉……薛哲撇了撇嘴,开门下车。
“哟,来了?”站在医院门口身穿白大褂的“吉祥物”看到薛哲,阳光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好久不见,阿哲,你看起来混得不错么。”
与薛哲说话的人名叫杜远林,是薛哲上大学时一个宿舍的好哥们,隶属医学系。当初大学时,他时常以王婆卖瓜的口吻自夸自家开的医院如何如何好,并热情邀请同宿几人前去光顾——当然,这种相当于盼人得病的“邀请”会收到的一般是白眼和鄙视,但这不妨碍他们几个关系好。
连薛哲也想不到,他居然会有一天真的跑来照顾杜家医院的生意。
“叙旧还是等会儿吧,”薛哲冲他摆了摆手,“我是带人来看病的。”
说话间,他已经把副驾驶那边车门打开,让车上的不赦走了下来。
鉴于不赦原本那身衣服实在不够保暖,他的身上依旧套着原本属于薛哲的大衣。那衣服对他来说有些太过宽大,拉上帽子几乎把全身都遮了个严严实实,使原本个头就不高的人更显瘦小了几分。
“这谁?”杜远林试图看清大衣里面人的正体,可惜薛哲慧眼如炬,把人挡了个结实:“这是我家亲戚,按辈分算是我弟弟,嗯……叫薛赦。”
薛哲没注意到的是,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不赦的表情微微变了变。
“弟弟?”杜远林眨巴眨巴眼,“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弟弟?”
“远方的,不常走动,最近刚来我家玩儿——我说你是看病呢还是查户口呢?”薛哲一把把凑上来东看西看的杜远林拍到一边去。
“茄,装什么好哥哥……”杜远林嘀咕两声,很是不满某人不够义气的举动,“算啦,进来吧,让你看看杜大医师手段~”
名为豪斯·皮特尔(薛哲曾以为这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念了几遍之后才发觉就是医院这个单词的音译)的私人医院不但外表精致,内里也一样被人精心布置过。别的不说,走入这家医院居然闻不到消毒水味,反而是淡淡的花香缭绕,使人心神不由安定下来。
薛哲曾听杜远林说,他家医院走的是上层精英路线,每个科室医生只有两三名,要求要么是年轻俊朗让人看了就舒服(选拔标准之苛刻,简直是向明星看齐,用杜远林的话说,就是“个个只比我差上少许”),要么是白发苍苍一望即知经验丰富(据说是他老爹从各大医院挖来的退休老医生),老少搭配,能满足外表和医术的双重标准。医院必备的护士自不必说,个个都是年轻漂亮专业一流——套用杜远林当初的说法,就是要让患者进门之后怀疑自己走错门进了高档夜总会。
这么高的配置自然收费也是高标准,不过这家医院本来就是奔着那些钱多得烧手嫌去一般医院没档次的人去的,收费再高这帮人都不会犹豫,反而还会因为自己享受的待遇而得意洋洋,也算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为什么只有你?”薛哲在一楼绕了一圈,本以为能见到几个稳重可靠值得信赖的好医生。可一圈走下来,发现除了两个巧笑倩兮的小护士,就只剩下了人模人样的坐在内科诊室里冲他笑嘻嘻的杜远林。
“今天我们这儿放假,”杜远林说,“我要准备考研,老爹嫌我在家里老是打游戏,让我到这儿来备考,说医院的环境比较好——你是不知道他多黑,居然让人把这儿的网线都给我断了,害得我只能打单机——所以你运气不错,我可以无私奉献一下,给你打个一折。”
“你免费我还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讨保险钱……”薛哲黑线,他可比谁都清楚当年某人上学的时候是怎样跷课跷得天怒人怨再花样百出地混考试的,这种医生谁敢把命交到他手上?“医院还有放假的?”
“医生也是人诶,怎么不能放假?而且我们这儿特殊,一般病人不来,那帮子有钱的病人来之前都是要预约的,真有事儿我打个电话给他们也来得及——再说了,不是还有我么,感冒发烧之类的我也看得了,就算是我看不了的,下面还有个值班的……”杜远林踩了踩闪亮的红木地板,示意楼下还有个地下室,“没什么大问题,放心放心。”
看着嬉皮笑脸的杜远林,薛哲按了按头,道:“算了,你能帮忙就好。”
“你还信不过我,当年我又不是没给你看过——什么症状?”杜远林在桌子后面正襟危坐,拿出了医生的架势来,“什么时候开始的?对了,你就不能不挡在你弟弟前面?”
“就是信不过你,当年我感冒差点让你治成肺炎——他发烧。”对于最后一个问题,薛哲置若罔闻。想了想,他又补充了句:“可能是发炎,也可能是感冒。呃……大概是昨天开始的。”
当然,还有可能是内力造成的伤势——不过这个不能说,杜远林学的是西医,而且这小子迷恋西幻,从来都对传统武侠那一套嗤之以鼻。
“怎么不早来?”杜远林一挑眉毛,“你这个当哥的可挺不负责任。”
我也想来,问题是老子给困山里了怎么出来?——这话也就能在心里想想,当年上学的时候以杜远林为首的死宅派没少跟薛哲为首的户外派就假期娱乐方式争执过,薛哲可不想给他一个嘲笑自己的机会。
“要是感冒发烧倒是简单,小病而已,顶多就收你个药钱……”看薛哲不说话,杜远林也不追根究底,站起身,从一旁架子里拿出个没开封的采血针,放到桌上,“也不用你担心我的技术,等会儿我给你叫个丫头进来,拿点血化验一下,然后看看结果,拿药就是。”
“呃,这个……”薛哲有点心虚,“可能不成。”
这是薛哲担心的重点之一——天晓得不赦这种会武功的人的身体情况到底和一般人是不是一样的,万一化验的结果出现问题怎么办?比方说血红细胞是一般人的若干若干倍之类。要是这样也就算了,万一化验出什么人类没有的东西来……
他倒是能信得过兄弟的人品,信他就算发现了什么也不会乱说。但是杜远林的好奇心非常旺盛,他不交待个真相出来这小子肯定不会罢休。
“为啥?”杜远林很不解地看着薛哲。
“……他怕针。”薛哲发现自己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顺口扯谎已经是越来越熟练,“很厉害的那种,所以不行。”
他身后的不赦挑了挑眉,嘴角轻轻一撇——他晕针?也真亏这家伙能扯得出来……不过他也能猜出薛哲之所以这么说与他有关,于是也干脆装聋作哑,任凭薛哲继续诽谤。
“晕针而已,就扎一下……”苦口婆心的医生试图说服顽固的病人家属。
“那也不成。”薛哲坚决道,“当初他家长把孩子交给我的时候就说了,上医院坚决不能扎针,否则把孩子吓着了拿我是问。哦对了,他还晕血,所以你更不能扎了。”
“那就没办法了……”杜远林叹了口气,“这年头的孩子真是越来越娇气了,想我当年烧到三十九度还不是坚持着上完课自己去医院……”
某个被莫名其妙认定为“娇气”的人默默握拳,忍了忍又忍了忍,总算是说服自己不跟杜远林计较。
“你有没有什么不见血的治疗方法?”薛哲问。
“也不是不行,就是我没怎么有经验……来,把衣服脱了,我听听。”杜远林嘟囔着找了个听诊器来,挂在耳朵上说。
“不行!”薛哲立刻反对——开玩笑,化验顶多是有一定几率化验出不正常的东西来,杜远林上手一摸不赦身上那些伤可根本瞒不了人。
杜远林脸抽了抽,看着以母鸡护小鸡的架势把不赦藏在身后,坚决不准他动一指头的薛哲,满脸的无语:“抽又不让抽碰也不让碰,我说阿哲,这是你弟弟还是你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