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给东宫挑选的伴读。送入东宫的,就算剩下来也不会给我。那时开始,我真的很讨厌皇兄,以及陪在他身边的你。”
楼庭柘的母妃是后宫中最得宠的女人,柔嘉皇贵妃,盛宠经年不衰,地位可与皇后平齐。焦侃云侧目瞧他一眼,“贵妃娘娘诓诱你自幼学着争权夺位的话术罢了,我那时也不过是个识字小童,以娘娘的地位,若是去求,皇后根本不会相争,东宫也不会将我放在心上。”
“是啊,我被关禁闭那年才反应过来。她是后宫最受宠的女人,便想让我也做最尊贵的。所以不论是可心的伴读,还是精细的餐食,哪怕只是个普通的玩具,她都会告诉我,只有东宫有,而我,只输在长幼有序。”
焦侃云及时纠正,“贵妃娘娘看自己的儿子自然是最好的,分明不是还输有德行?”
“你不要打岔啊。”楼庭柘无奈地笑笑,本还想接着与她追忆从前,念及她方才的话,又认真说,“这些时日,我可是改正很多了。”
有没有改正,焦侃云前几天也没有时间查证,她忙着给虞斯只剩下三瓜俩枣的破茅草房拆砖撤瓦,倒是漏阅了另一茬殃苗。
许是年轻男女们看涧谷起了风,不忍辜负和畅,纷纷放起纸鸢,两人同时随着高升的筝图望去,蓦然发现,天边有一线遥遥牵着一只朱墨蝶。就像楼庭柘在耳后画的那两只一般。
“我见你耳后和手指上的蝶尾延线一直画进了衣内,落到了哪里?”焦侃云问道。
楼庭柘举目看向别处,赏这无边景色,自朗风惬意中轻飘飘落下一句,“心啊。”是心啊,不过,“不是自朱墨蝶延至心脏,而是自心脏延至朱墨蝶。我可没你那样被蝴蝶偏爱的魅力,一向都是我追着蝴蝶。”
焦侃云指尖轻晃,引走蝴蝶,“也许蝴蝶不是偏爱我,只是悠游于天地身无所栖,误将我当成美眷良花,停驻片刻而已。可惜与我道不同不相为盟,哪怕殊途同归,也是需要时间的。”
暗语交锋,两人自来如此。可今日是来挖童稚闲趣的,楼庭柘不想同她激辨论道,便提出带她去那个地方。
当年深埋的东西皆用玉罐密封,纵然时隔久远,庞然之物在标志之处,要找起来也不算太麻烦。楼庭柘将她带到一棵云杉树下,“大约是在此处吧。”
焦侃云并非是不记得在这里,所以知道他指的没错,就近捡了根粗实的木棍,蹲下身准备开始挖,见他站着不动,“你不想挖一挖你埋的东西吗?”
彼时阿玉邀他一同埋入一罐中,他偏不要,一个人抱了个新罐子,将藏揣于怀的物什迅速塞进罐中,随后又背着他俩,埋到了三步之外的坑里。
问他埋了什么,他不肯说。
楼庭柘眉眼间净是淡然之意:“陈年旧物,何必追忆,是追忆旧物,还是追忆陈年?左右都是刻舟求剑罢了。”但低眸瞧她一眼,见她挖得满手脏污,眉心轻轻一蹙:“你这手,打我还可以,挖东西太差了些,我屈尊,替你挖一会吧。”
焦侃云丝毫没有犹豫,料到他会帮忙,给他腾出个位置,将木棍递去。她想看看,他能撑到几时。
湿润的土壤很快就将楼庭柘的指尖塞满泥屑,他抬起手,盯着指缝,不可置信地低语了几句。像是念毒咒,又不敢大声。一刻钟后,地坑不过深了寸许。
遂嫌恶地皱眉,高声唤道:“重明!…重明?!”无人回应,他冷笑一声,在焦侃云开口之前抬手止住她,自顾自地说,“不用,你给我歇着。”而后一声不吭地挖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露出了青玉头。
这时候焦侃云才说:“我刚才只是想说,你挖得实在是太慢了,两个人会快许多。”
楼庭柘丢了木棍,慢条斯理地接过焦侃云递来的锦帕擦拭十指,高贵地发言:“我倒也想两个人,重明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回去有他好受的。”他半点没想让焦侃云动手。
焦侃云拨开玉罐盖,伸手去掏里面的东西。
是一块珍贵的玉石料子,和阿玉的雕花玉柄刻刀埋在一起。
记忆霎时涌上脑海,如涓涓细流淌过心河。彼时阿玉说,埋下一枚金兰种,义结十年,磐石无转,十年后共赴此地再一同开启,若两人无忘金兰之约,他便将她的玉石料子拿去磨成友牌,而她就将他的雕花刀拿去,在友牌上刻上二人名姓。
今年,正好是第十年。
年初时,阿玉就约她盛夏来此了,可他偏偏死在春尾。焦侃云的呼吸略微颤抖,轻叹出一口气,拿巾帕将玉料和刻刀擦拭干净,悉心地包起来,揣入怀中。
天色将落,鹿溪边人头攒动,已是俊男靓女群聚,彼此嬉戏打闹,扬起欢声笑语。闲听水声泠泠,淌过浑圆的卵石,双足涉水,划开澄澈的玉流,手中的瓢子舀起一洼,毫不客气地朝身侧之人泼去,就是踏水的乐趣。
他们赶到时,恰逢林间萤灯初起,男女抬眸露出惊艳之色,眸底倒映出星点,哗然一片。焦侃云绑上攀脖,用弹绳束好裙摆,几乎是片刻都不等地脱了鞋袜下水,冰凉的溪水漫过足踝,她向前踩了几步,凉意在足边堆得更高。
岸边净是褪下的鞋袜,横七竖八,若是不察,被穿错顺走也常有,楼庭柘便在后头给她提鞋揣袜,两指勾着她的鞋子,抄手看着她,倜笑问:“凉吗?”
“你下来就知道了。”焦侃云回身看他,“不敢吗?”
楼庭柘抬手示意自己正一手提着她的鞋子,一手握着她的袜子,“我怕你这么好看的鞋被旁人趿拉走。”
话音未落,一瓢水冲他脸上泼过来,他一怔,用袖摆拂过水痕,抬眸见焦侃云身后一陌生少年正露齿一笑,挑衅地看着他,似乎得意地昭示方才那盆水正是他的手笔,楼庭柘眉间愠怒骤起,“你死定了!”
少年见他两三下脱了外衫皂靴,露出挺拔的身姿,怕不是习武之人,此刻还气势汹汹地朝他而来,瞬间黑脸遁跑,“非君子只许动手,不许动武!”被楼庭柘一把薅住衣领,一瓢水兜头淋下,吓得吱哇乱叫,“来这里就是玩的!你这人怎么玩不起啊!”
少年过分可爱,焦侃云也笑着趁乱舀了好几瓢水泼在他的头上,被旁边见义勇为之士发现,“好啊,这姑娘更鬼祟!泼她!”
一时群攻猛起,楼庭柘嘴上说着“大小姐可要当心背后”手上却乘势泼了她好几瓢,瓢子不够大顺手拿了旁人的木盆,见她躲闪不及,频频回击,不禁握拳抵唇低笑。
有人不慎推搡到她,楼庭柘吓一跳,怕她受伤赶忙拉了一把,被以叛徒处之,一起围剿。
过了会,又是焦侃云独占上风,拿起旁人的桶子,恨不得把方才泼她之人的脸尽数给摁进桶里,最后兜头浇了身边离她最近的楼庭柘满身。
“我帮你,你如此恩将仇报?”
楼庭柘气得好笑,目不转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