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克文老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难看。
他皱紧眉头，蹲下看向那块地面。如此重量和体积的东西，带走却没有留在任何刮痕，足以说明很多问题。往最好的可能说，是被星际海盗预谋偷走；往最坏的说——
“是虫族。”
伊野倏然开口。
克文兰利和白川不约而同看向他。
距离他穿越已经过去七年，伊野能清晰记得的游戏剧情不多，但刚好有这段记忆。白川后来在军校年度考核时，曾遭遇过虫族，其中就说虫族曾入侵兰利家偷走了什么东西，
所以……原来虫族偷走的就是机甲残骸吗？
伊野不明白：“机甲对虫族重要到连残骸都必须全部回收吗？”
“不。虫族内部科技高度发达，制造机甲对他们来说并不难。如果非要把残骸都拿走，只能说明，残骸里面有不能泄露的秘密。”克文兰利说完，地下室内变得异常安静。什么样的秘密会对虫族这么重要？就他们所知，虫族的最高机密基本关乎“虫母”，难道是……
克文老爹适时阻止他们继续想：“这件事你们不用管了，我明天把警卫处的人叫来，他们会处理的。”
几人顺着梯子回到客厅。
伊野看克文老爹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半信半疑：“如果真是虫族，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克文轻松耸肩，语气随意，“老子就睡在客厅，要死今天就死了，虫族干嘛留我一条命呢。至于你们，只要明天上了去帝明星的星海飞船，虫族可不敢出现在那里。”
伊野哦了声，几秒后瞪眼：“……我、们？”
克文·兰利一顿，终于想起被自己遗忘的那事：“哦，老子忘说了。你明天得跟你弟弟一块入学。”
啊？
啊？？
啊？？？
伊野目瞪口呆。游，游戏剧情里没这条啊！
“放心。”克文老爹笑得猥琐，拍向他的肩膀，“军校有个我认识的老熟人，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他会帮你们的。去了军校少打架，真要打架，别搞得自己残废，也别把人打死，其他老爹扛着。”
你扛个屁啊！就凭军校那几个主角攻，他碰上还有什么活路可走！
“好了。”
克文看向窗外即将浮现于天际线的熹微黎明，摆手：“天要亮了，快回去收拾东西，11点的飞船别错过了。”
伊野：“……”
伊野欲言又止，只好先赶紧回去收拾。
克文目送少年上楼，见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后，转身看向白川，表情微凝。
“去书房，我有话跟你说。”
*
启星港口位于守卫镇的最北缘，从兰利家行驶悬浮车抵达需3个小时路程。他们一路踩满油门，飞速抵达时，离星海飞船启航还有34分钟。
伊野在启星住了七年，却是第一次来这里。他站在茫茫人海中，
看着远处高悬在空中的几艘星海飞船，仍然觉得这一切有些不真实。
Omega要找个保镖贴身保护这事合理，但游戏里提到过主角的养兄要陪同入学吗？他完全没印象。可为什么剧情会突然发生转变，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该登船了。”
白川拎着行李走到他身侧，看向港口大厅墙上的虚拟钟，淡声提醒。
伊野扫向他身后，没看到克文老爹的的身影。
“兰利先生接到了警卫部的电话，要赶回去处理房屋塌毁的事，刚刚就走了。”
“走了？”虽然克文·兰利不能算伊野灵魂上的亲爹，可他还是有点遗憾，“去帝明军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说不定都要四年后……早知道下车前跟老爹多说两句话了。弟弟，以后就得咱俩相依为命了。”
白川微微垂眸，认真地看着他：“嗯。”
【前往帝明星的星际乘客请注意：您乘坐IEL677758次星海飞船已开始办理登船，请您到T号登船口……】
登船广播声响起，二人顺着人群登上甲板。
偌大的星海飞船足以容纳近两千人登陆，空气里漂浮着热烈而纷扰的气息。伊野拉着白川找到位置坐下，两个少年的肩膀挨着，膝盖也时不时擦过。伊野知道白川不喜欢被人碰，所以刻意收敛了一下自己的腿，并得紧紧的。
但没一会儿，白川像是睡着了，头摇摇晃晃间地靠上他的肩膀。
“弟弟？”伊野低声叫他，只听到平稳的呼吸声。他也没继续吵，安安静静地看向窗外的宇宙景色。
热闹的人群里，这里寂静得就像孤独的一个小世界。
银河璀璨的星光透过窗户折射在伊野充满少年感的脸上，眉骨偏深，眼瞳黑得没有一分杂质。飞船外是遥远宏大的星际世界，飞船在这其中显得如此逼仄渺小，就像是热带雨林里的一只小蝼蚁，不值一提，不足为道。可伊野的存在却让这艘微渺的航船多了几分与众不同的意义。
白川微微睁眼，仔细凝视那张侧脸。他知道伊野哪里都好看，是不输给任何人的好看，只要他安静地坐着，就会让人想信任他，保护他，跟从他。可只有他自己不知道，只有他自己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存在。然而实际上，白川毫不怀疑，只要伊野愿意，谁都会喜欢上他。
他突然有点后悔了。
不该让伊野跟自己一起去帝明军校。或许，兰利先生说的才是对的。
时间回到几个小时前。
天际黎明升起，，晨光泛着清冷的白。伊野上楼整理东西后，书房内只有白川和克文·兰利两人。白川看向高大魁梧的男人，敏锐地从那张故作轻松的脸上窥探到几分沉重。
在地下室看到虫族机甲消失时，兰利先生也是这种表情。
“白川，其实我并不同意小野跟你去军校。”克文·兰利口吻沉肃。
白川颔首：“我知道。”
“哈，你小子还挺敏锐。”克文·兰利头疼
地揉了揉眉心，“但我看他自己也不怎么抗拒，算了，行李都在收拾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是进军校后，虫族和皇太子之间事别让小野插手，太危险了。”
克文边说边摇头：“虫族杀了你的母亲，我没有资格让你放弃复仇。但小野和这些事无关，我希望他永远都能轻松地活着，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想。”
不等白川开口，克文继续说：“但我知道这不可能。”
白川缄默片刻：“你可以现在阻止他去军校。”
“那你呢，”克文笑笑，“我知道你想让他去，虽然分化之后你们两兄弟平常不说多少话，但老爹清楚，你很喜欢小野。”
白川：“……”
“而且他长大了，男子汉嘛，在这个破星球待了19年，也该出去见见世面。老爹我也不要求啥，别让他残废，别让他死了，好好活着就行。”
“我不会让他死的。”
白川的声音虽轻，语气却异常坚定。
克文扬声大笑：“那就行！”
……
思绪回到现在。
白川掀起眼眸，视线落在伊野随呼吸起伏的左心口处。
哥哥……
我怎么可能会让你为我受伤。
……
伊野看了半个小时风景，发现自己有点困了。
昨晚发生的事情太多，再加上这十几天来精神高度紧绷，他的身体早就快到了警报边缘，现在一放松，困倦就如同温热的泉水暖洋洋地裹住全身，他不禁打了个哈欠，和白川互相靠着，缓缓闭上眼。
然而在陷入黑暗的瞬间，伊野却听到一声刺耳，尖锐，却又熟悉的声音。
【游戏剧情正式启动，自动触发关键剧情，系统已激活】
………………啥玩意儿？
伊野拼命想要睁眼，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张不开口，也不听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就像是被隔绝在另一个黑漆漆的时空里。
耳边有电流波动声逐渐靠近。
“宿——主——宿——主——”
鬼魂似的叫喊飘飘忽忽响起，从远到近，从左到右，给伊野做了个360度全方位环绕音效按摩。
伊野被吵得烦躁：“你瞎鬼叫什么！”
话音刚落，愣住。他怎么又能说话了？
“宿主，这是脑内沟通。以及，之前的呼唤并非鬼叫，是为表达系统对您的深切思念。”那声音方位停住，从他面前传来。
系统？
“……我还以为你死了？”
系统哽住：“系统是没有激活，不是死了。”
“哦。”
“听着还是像死了。”
“……”
伊野皱眉：“你七年前出来那次是怎么回事？”
“那是因为主角登场，所以短暂触发了一下。”
他好无语：“感情你触发一半还能自己缩回去是吧。”
“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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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嘿个屁！所以你这次出现到底要干什么？”
系统缄默两秒，回答：“系统是来布置任务的，主线剧情已开启，宿主也应该开始行动了。任务很简单，只要保护主角就好。”
“废话，他是我弟弟我当然要保护……等下，你这个保护，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系统：“都需要，以及，宿主请保护主角的贞操。”
伊野沉默了。
他幻想自己做出抠耳朵的动作，觉得自己大概是听错了什么。系统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是那两个字。
“你让我，在限制级游戏里保护主角的贞操？”
“是的。”
“……”伊野自认曾遭遇过很多次想吐槽但却无从下口的绝境，唯有这一回，槽多无口到想要一口狗血泼洒而出。原游戏可是个十八禁限制游戏啊！这不就是让他化身某晋审核员，拿着口口到处屏蔽关键词，跟全世界作对吗！
“这工作我干不了，你换个师傅吧。”
系统急了：“可如果宿主拒绝，主角就会死亡！”
伊野瞬间顿住：“什么意思？”
系统冰冷机械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宿主所在的这个时空，既是当下，也是过去，您也可以理解为游戏的重启。在原时间线里，其实这个世界早已崩溃。四年后，帝国会被虫族侵略，王室崩塌，军团覆灭，整个帝国都将不复存在，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主人公白川的死亡，所以系统才需要您来拯救主人公。”
伊野冷静下来：“他怎么可能会死？”
“宿主，在崩塌的世界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主角的具体死因不明确，但从系统推测的结果来看，是因为情感破裂导致主角进入了自毁状态。而根据数据库分析，人在进行性.行为时最容易上头爱上他人，所以系统做出第一判断，您必须得保护主人公远离四位主角攻，避免发生限制级剧情。”
“……”
伊野觉得自己挺冷静了，可听见系统说这些还是有种火星创了太阳系的匪夷所思感。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一个炮灰能完成这件事？”
“因为宿主是系统经过无数次计算寻找出的最合适人选，只有宿主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可我昨晚差点被炸死。”
“宿主不会因为这些小事死的。”系统声音平静，“昨晚您也顺利逃脱了不是吗？世界并不在乎一个小角色的生与死，只要不妨碍主线剧情发展，宿主就能避免一些无关紧要的死亡。”
无关紧要的死亡，这话听得伊野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他从来不知道这两个词还能组合在一起。
“如果宿主完成任务，系统可以帮助宿主达成一个心愿。”
“我就是个炮灰，
()没什么心愿。”
系统否认：“不，您有。您不想让一个即将毁灭的世界重现生机吗？”
空气陡然凝固了。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伊野呼吸微颤，整个人沉浸在黑暗里，没人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是良久后，才听见他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你连这个世界都拯救不了，怎么拯救一个末日？”
“系统做不到拯救。”机械音响彻在伊野耳畔，“这个宇宙，只有人类才真正拥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智慧与勇气。但系统可以提供一些不足为道的外挂，比如科技，或者药物。当然，宿主完成任务后也可以选择回到原来世界，这很自由。宿主当然可以选择拒绝，并回到原来的世界，那么这个世界就会毁灭。只不过，您要眼睁睁看着白川走向死亡吗？”
伊野想起白川。
那个少年，其实有时候真的很欠揍，对他这个哥哥也总是充满嫌弃。
伊野心里骂过他，也幻灭过，原来游戏里的角色放到眼前，也没有那么值得欣赏。但他们是一起生活了七年的亲人，无论出现过多少次争执和冷漠，有过多少回疏离和愤怒，都不可否认白川是他唯一的弟弟，是他作为哥哥必须要保护的人。
他可以看着他走向结局成为光伟正的英雄，但是不能让他走向死亡，成为毁灭的根源。
伊野叹笑两声，漫长地呼出一口浊气：“算了，我输了”
“嘿嘿嘿。”又是那种毫无情感偷笑的诡异语气。
“滚蛋，赶紧让我醒过来！”
系统：“您现在就要去执行任务吗？”
伊野呵呵，无形地竖起中指：“不。”
“我屁股睡抽筋了。”
……
漫长的飞船跃迁即将结束，银河和飞船间，光影破碎梦幻。
伊野缓缓睁开眼，就听到一阵温柔的女声通报：
“前方即将到达终点站——帝明军校，请所有星海飞船乘客拿好自己的行李，飞船落地靠港后有序离开。祝您的旅途愉快，帝国之心将永远保佑您……”
汹涌的人群蔓延在偌大的港口间。
伊野下了星海飞船，他背着单肩包，逆着人潮往前，仰头看向云间穿梭的飞行器和悬浮车。旁边有身影靠近，他收回目光，对上白川湛蓝如大海的眼睛。
少年的五官锋利深邃，白得像深冬清晨的冰霜花，给人一种无法靠近的疏离感，蓝色眼睛看着他，不太能辨别出里面的情绪。
他一直都这样，淡淡的，没什么温度和情绪。
可没办法，谁叫自己是他哥哥呢。
伊野径直握住少年的手，在对方神情错愕下，开口：“放心，哥不会让你死的。”
白川：“……”
啪。
对方无情地拍开了他的爪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