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二十五年冬
明嘉帝将教坊送来的名单扔到一边,手里拿起一杯放了不久的茶,慢慢地喝起来。
落坠红又悄悄地从大门里溜进来,手里的汤婆子却不小心打碎了,声音在书房里回响。
明嘉帝看着那只受惊的小老鼠,稍稍笑笑:“你这丫头,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二个了,朕这皇帝太小气,不怎么爱赏赐人,你这两个汤婆子,可算是把你甲子宴的赏钱都打完了!”
落坠红吐吐舌头,踮着脚过来,低下头,一副犯了错的样子。
“红儿错了,皇上不要生气嘛!”
那声音倒不像是求饶,不过明嘉帝并不怎么在意。之前那话自然只是开玩笑的,再怎样,也不可能不给她甲子年的赏钱,到底是几十年一次的盛况,就这么为了几个不值钱的玩意儿克扣了她的赏钱,叫她不开心。
“朕说笑呢,”明嘉帝招手,叫她到他面前来。
落坠红看看那堆碎了一地的瓷器,并着那一滩水,又看看明嘉帝,有些为难。
这时,曲锦福便从门外招来几个小宫女,叫把那堆东西给打扫干净了,落坠红才悻悻地跑过去。
明嘉帝叫曲锦福拿来他自己的手炉,递给落坠红:“朕的这东西虽然没有你打碎的那个精致,到底也是官窑的好东西,你且先用着。这个可再不要打碎了!”
落坠红有些不敢收,明嘉帝用的东西上,总是要刻着或者漆印些团云密纹,而且都是镶金描红的。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之前用的那个比明嘉帝这个精致,因为之前似乎也没怎么注意那东西,心想着那东西能有多贵。
明嘉帝看她那一副不解的样子,解释道:“朕用的这个是白玉的。白玉虽是名贵,到底不是什么多稀罕的东西,你方才那个,可是纯红石的,找那么一块色泽鲜亮的红石,可不是件容易事情。”
落坠红这时有些震惊,红石那东西,便是寻常得那么指甲大小的一块,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若是手炉那般大小的,便几乎是举世无双的宝物了!
就这么被她打碎了?
落坠红低下头,手里绞着绣了红梅的帕子,有些不知所措。
明嘉帝摸摸她的小脑袋:“只是一个汤婆子,碎了就碎了,朕没有责备你的意思。过些日子就是甲子年了,小红儿可有什么愿望没有,说给朕听听,要是朕能给你实现了,到底是吉祥事。”
落坠红这时眼珠转几下,道:“红儿的愿望不能跟人说,说了就不灵了!”
明嘉帝笑笑:“那便不说。你姐姐呢,她可有什么愿望么?”
落坠红想想,道:“姐姐,她那日说想到甲子宴上看一眼,皇上可答应?”
一个女子在甲子宴上出现,而且是陪伴在皇帝身边的,必须是皇后,否则如何接受万民朝贺?
落坠红并不知道甲子宴代表着什么,只知道那是个了不得的宴会,而且来的人也很厉害。
她知道甲子宴六十年开一次,那是极尊贵的人才能去的。
那么在她眼里,姐姐落拂绿也算是极尊贵的了。
只是不知道明嘉帝会不会答应。
明嘉帝没有说话。
甲子宴上,能陪伴他的,只有皇后。就算是再怎样出色的嫔妃,只要不是皇后,那便的没有资格。
整个渊皇宫,大家都知道他的皇宫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位皇后,能配得上入甲子宴的,也只有皇后。
这个位置,明嘉帝想留着,到老,到死,和她生同寝,死同穴。
这世间没有哪个女人能代替昭仁皇后在明嘉帝心里的位置,就算是落家的人,就算是再怎样相像,也不是昭仁皇后。
胡奴汗庭
血川王子看着地下被绑起来的两人,悠然地喝着一杯奶茶。
这两个人穿着打扮都是胡人,而且戴着胡人常佩戴的那种项链。
“你门不是我大胡人,看着倒像是中原人。”
“王子哪里话,我兄妹二人从南边过来,只是我母亲是中原人,所以看着有些区别。那里听说在打仗,我们也是讨口饭吃,所以从漠南到了漠北。那些中原人占领了我们大片土地,我们现在都无家可归了!”
地上看着年纪稍微大一些的男子,对着血川笑着说道。
那男子生得极美,看着像是从容虹的洞窟里走出的人一般。生了一双大眼,睫毛极长,而且肤白胜雪,又似乎有些瘦,看着弱不禁风。
但是就是这一副身体,却很男子气概地将身后的女子护着,面不改色地与血川谈。
“无家可归,本王子的宫殿倒是很宽阔,地方也大,就是不知,这位公子肯不肯赏脸,去看一眼?”
血川看着那男子,微笑着,问道。
这男子看看血川,道:“王子抬爱,我们这些小民哪里受得起您的宫殿,还是先放我们回去吧!”
“落加蓝,你还要同本王子装到什么时候?”这时,血川将桌子一拍,眉头一皱,话语立刻生硬起来,而且带着几分威严。
“王子这般纠缠不休,落加蓝实属无奈。”
那地上的绝色美男,正是那大渊如今最大的商号落氏君染的家主落加蓝本人,他身后护着的那小姑娘,自然就是廖梦溪了。
那时钟离啻伤情好转,落加蓝便收到了一封从极北之地送来的书信,道落氏君染的东西叫胡奴查封,没收了。
这么多年落加蓝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便得前去一探究竟。于是连给钟离啻都没有打招呼,便前来查看。廖梦溪这小拖油瓶非要跟着来,只说落加蓝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
两个月日夜兼程赶到了此地,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货物。
那文书是伪造的,只是仿地极真切,外人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落加蓝原也没有细看,只想着先来看一下是怎么回事。
却是没想到落入了血川的圈套。
是落氏君染哪里得罪这位前汗王的二儿子了么,他为什么要抓自己?
落加蓝仔细回忆着这些年和胡奴打过的交道,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落氏君染向来不坑蒙拐骗,这些年虽是树敌多,但是没拖欠过什么,信誉也算是极好,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一个包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