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二十五年春
唐云和那个神秘人物一直在聊“那件事”,却心有灵犀地都没有说那件事是什么事。
明湖外,那两人聊地欢快,却是不知道明湖里这两个人正在被迫偷听。
初如雪在水里并不怎么舒服。她并不擅长在水里憋气,感觉胸腔被水压迫地越来越厉害,有些难受。
而且春季的湖水凉透心扉,这样冒失地下了水,又待了这么长时间,自然是更加难受的。
钟离啻自幼生在北南疆,常与水打交道,曾经出门看见父亲的亲兵,情急之下便跳下河躲藏,这算是他本能的反应了。
可是初如雪并本能这么长时间在水里。随着时间的流逝,胸腔的压迫感越来越严重,几乎要窒息了。
初如雪有些恼,却不能动,只能瞪着钟离啻。
钟离啻看见初如雪那点难受,一时皱眉。
这时如果出水呼吸,自然是会暴露,而且会有流言。钟离啻并不害怕什么流言,却不得不考虑初如雪。
在他的心里,那人就像一片高山上不化的雪,稍稍蒙沉便是极大的亵渎!
但是水外的两个人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你一言我一语聊的不亦乐乎。
这时,初如雪感受到水纹被推开的一点点力量,然后感到唇上一热,便有一股气息传入口中。
那是钟离啻的气息,带着一点点温热。他正在以口对口的方式,给初如雪渡气。
许是水里泡的时间有点长,钟离啻的唇有点凉,只是那股气息是温热的,带着一点点暖意,在春季的明湖水里,算不上凉薄。
初如雪的第一反应是推开那人,然后给那人一掌。
但是初如雪什么都没有做,因为她这时有些呆。也许是在水里不能正常呼吸,令她的反应有些慢吧……
等反应过来时,却发现也是不能把那人拍飞的,因为岸上有人。
“那既然大人对那件事有这么大的把握,我也就告辞了。你我还是少见面比较稳妥,被别人撞见到底不好。”
于是湖边的两个人又说了一下无关紧要的问候,便就此道别。
好一会,那湖面才有一点动静。波纹一点点晕大,然后从中心窜出两个人。
从水里露出头,便有一股凉透的风迎面而来,似乎是在提醒着水里的人们,现在还不是夏天!
两人自然是都湿透了的。初如雪的发簪散落了,一片墨色的长发垂下来,贴在身上。
这个时候的她看着是那么美,却又是那么冷凄,让钟离啻想去带着温暖,一生一世照顾她。
钟离啻抱着初如雪游上岸,又去将她的轮椅捞出来。自然,这过程中,他一直能感到有一双眼睛在冷厉地盯着他,只是我们小翊王钟离啻心情好,便不怎么在意。
“小王爷倒是想出的好办法!”
初如雪有点恼,他先时在水里用那种办法给她渡气,她其实并不怎么生气,毕竟这也算是性命相关,可是她有些想不通钟离啻为什么非要跳进水里。
钟离啻却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在那里恼,这办法不是很好吗,既不会被发现,又可以听见他们的谈话!
当然,在钟离啻决定给初如雪渡气的时候,心里自然是稍稍有点喜悦的,这算是额外的福利了。
“如今这副模样,是要在这明湖边坐一夜,等衣服风干?”
初如雪理一下湿漉漉的的头发,稍微瑟缩一下,面上有些发青。
“我自然有办法。”
钟离啻说完,吹一声口哨。一匹黑马便应声而来。
将外裳脱下,给初如雪披上:“虽然是湿的,到底还是有些作用。”
于是钟离啻便抱着初如雪上了黑马:“雪儿可赏脸,且去我那里?虽不是什么上佳之地,到底是按着王的礼制来做的,也不算是寒酸。”
初如雪瞪一眼他:“王爷那里安逸不假,只是人多眼杂,又处闹市,还是去我住的地方吧,凌云寺,清静,离这里不是很远。”
钟离啻想想也对,于是两人便出发。只是他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喜欢住在寺庙,不是应该住庵观么?
自然,这话钟离啻是没有勇气问的。只好拉了马缰,于是那黑马便出发了。
初如雪自腿伤了,这么多年都没有骑过马了,如今被人拢着,坐在马背上,听着扬州二月的风,心里竟生出一点点快意。
钟离啻的马术算是不错,带着人还能跑这么快,而且十分稳当,倒叫初如雪有些意外。
若有一天她能再次站起来,她一定同他赛一场马,不论输赢。
初如雪这样想,唇角慢慢有了一点点笑意。
……
钟离啻抱着初如雪进凌云寺时,已经过了入睡时间,寺里的僧人都睡了,只有初如雪身边服侍的人还在等着,思量着要不要出门去寻。
进了房间,钟离啻感到脚下有东西,差点被绊倒!
原来是那只小猫,看见主人回来了,跳下来迎接。
“喵!”
“出门都带着,雪儿竟如此喜爱这小团子?”
钟离啻将人放在床上,笑得有些欠抽,手下却是将那人不便的腿小心翼翼放好。
“原不想带的,”初如雪皱着眉,看着钟离啻,很无奈地说,“可是不知道这团子怎么回事,死皮赖脸硬要跟着,又不能丢在半路上,只好带着了!”
这话指向地很明显,钟离啻却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死皮赖脸跟着就好了啊!”
“钟离啻,你出去!”初如雪果然生了气了,语气变得生硬。
“为什么?”钟离啻一脸无辜,不明白自己这是哪里做错了。
“这是我的房间!”初如雪闭上眼睛,不去看他的脸因为她觉得她有可能会忍不住抽。
“可是,如果住在其他房间,会不会被发现啊,毕竟莫名其妙要多一间房!”钟离啻认真思量,那样子看着倒是十分关切。
“你还想住这里?”初如雪这时警惕起来,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放纵他了……
“这都快子时了,雪儿难道忍心把我赶出去么?我好歹送你回来了啊!”钟离啻面露可怜之相,似乎十分委屈。
“那,”初如雪又觉得他说的似乎有一点点道理,于是放低了要求,“你在那里打地铺,不许过屏风!”
“好!”某人得了特赦令一般,飞也似地去抱被褥。
初如雪有看点不明白钟离啻,扬州的客栈,收拾得干干净净,睡着也舒服,何必在泡了冷水再来这小寺院里睡个地铺?
只是这世间的人,谁有把握就能一个个都猜得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