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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放大了人的心跳,和所有隐藏在心跳里的情绪。
他不是在她被绑架之后,才升起这么病态的占有欲。
重逢时,在那条落雨的马路,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有了这样的念头。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纯然的人。
做慈善的时候带着私心,开公司的时候带着私心,帮她填志愿的时候带着私心,他分明黑不见底,欲念丛生,却被极高的道德标准自我克制,从不越界一步。
每时每刻,他都在要求自己做个好人。
跟傅致远截然相反的好人。
而季凡灵跟他不一样。
——她生来就有一颗善良的心。
一颗不会惧怕,不会怯懦,不管经历什么,都不会蒙上一点阴影的心。
绑架之后第一天,她就该吃吃,该喝喝,在他怀里睡得不省人事,一副“不就被绑了一晚上”“受伤了吗其实也没有吧”“这点小事哪配我放在心上”“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季国梁”的态度。
害怕的是他,患得患失的是他,夜不能寐的是他。
所以他说,她很厉害。
安静了很久,傅应呈轻声笑了:“做到什么,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说不上就不上了?”
“……随随便便考上的。”
女孩硬气道,“还能再考一次。”
“你舍得你的学校,我还舍不得我的公司呢。”男人轻轻笑了声。
他的手掌向着反方向绕圈,把手掌上的发丝一根根细致地解开,没有弄痛她一点:“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只是失眠,药也在吃,杨铭哲向来小题大做。”
“为什么不去见他?”
“因为他没用。”
“……”
“我说的是他没用,不是我没救,”
感觉女孩抱得更紧了,傅应呈笑了声,“怎么,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脆弱?绑架你还能把我给吓死,那我要不改行去葬花吧。”
“傅应呈,我现在比你年轻了,”
季凡灵在他怀里,闷闷地说,“……这辈子,我会比你后死的。”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男人的唇角一点点拉直,夜色浓稠的黑暗侵透了晦暗的眼底。
“一句句的,听起来怎么都,这么不像好话呢。”
傅应呈闭了下眼,扯了扯唇角,似乎想笑一下,但是没笑出来。
“看样子,你是打算想把我送走?”
“嗯,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女孩带着点鼻音,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吐字慢慢地说。。
“……下次换你离开我,行吗?”
黑暗里,她的眼睛带着微弱的湿润,是唯一会发光的东西。
……
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他的心脏。
撞得他浑身骨头都在疼。
对视了几l秒,傅应呈
紧紧抱住了她。
季凡灵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到他沉缓的心跳声,感到他埋在自己肩头的呼吸。
“会很难受的,”
傅应呈收紧了手臂,像是想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很低很低,“……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死掉。”
……
因为太痛苦了。
不想让你经历。
我经历过的事情。
季凡灵忍着眼眶的热意,抱着他,摸了下他的头,轻声说:“……那就为我活久一点吧。”
“……傅应呈,从今天起,要好好睡觉。”
*
其实对季凡灵而言,回家睡也并不耽误多少功夫,本来别墅就离A大很近,再加上来回都是车接车送,寝室床位也依然保留,她白天没课还会在寝室午睡。
只是三个室友都舍不得她这条粗壮的大腿:
“学霸你最近怎么天天回家啊?”
“就是啊都一礼拜不在寝室了。”
“没有你考试我们可怎么办啊。”
季凡灵躺在床上,书盖在脸上,很拽地叹气:“没办法,男朋友生病了,需要我照顾。”
“啊?生病了,应该不严重吧?”何洁担心。
“不要紧,只是看不到我,就会发病。”季凡灵慢吞吞道。
“……”
寝室集体沉默了。
这特么是相思病吧!
这是恋爱脑发作了吧!!
这绝对是小情侣的把戏吧!!!
从那天开始,但凡看到傅应呈站在寝室楼下,三个室友中的一个就会说:“喏,那个离了你会死的男朋友又来了。”
季凡灵:“……”
她腾的站起来,探头朝阳台上望了眼,匆匆收拾东西:“他怎么提前来了?”
“可能是因为恋爱脑病发了。”雁桃语气沉痛。
“快下去吧学霸,”何洁扼腕,“再慢点他该变晚期了。”
季凡灵冷着脸,指着她俩,硬邦邦道:“你俩再说,信不信我马上……”
谭淑雅接话:“……被他传染?”
季凡灵:“……”
该死。
两拳难敌三嘴。
女孩几l乎是飞奔着逃离了寝室。
*
为了早日“治好”傅应呈,季凡灵对于守着他睡觉这件事前所未有的执着。
之前傅应呈盯着她吃饭养胃的时候也很认真,所以她现在用加倍的认真回报他。
晚上才刚过十一点,女孩就顶着一张杀人似的脸,一言不发,拉开书房的门,抱胸靠在门框上。
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在自己的胳膊上。
傅应呈被她死亡注视了几l分钟,打字的速度越来越慢,只能关了电脑,起身去洗漱。
他刚洗完,身上的水汽还没散去,就被女孩迫不及待地扣着手腕,拽到床上,一把推倒。
季凡灵胡乱地给他盖上被子,用力地抱住,催促道:“快睡!”
傅应呈:“……”
一偏头就近在咫尺的地方,女孩闭着眼,长而软的睫毛密密垂下。
被子底下,贴着他的身体柔软地起伏,温热的鼻息就喷吐在他的脖颈处。
傅应呈喉结缓慢地滚了下,艰涩开口:“你这样让我怎么睡?”
“怎么不能睡?”季凡灵睁开眼就带刺儿。
男人眼神黑漆漆的,牵着她的手,从睡衣往下,按在了某个地方。
跟触电一样,季凡灵的手猛地缩了回来,脸色几l经变换,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凶恶道:“你有没有在认真睡觉!”
傅应呈:“……”
男人叹了口气,起床去冲了个澡,回来的时候,女孩坐在床头,明显在因为他不好好睡觉这件事生闷气,脸色绷得很紧。
但他刚躺上去,她又宽容大度,不计前嫌地,像个八爪鱼一样紧紧抱住了他。
傅应呈:“……”
沉默了一会,男人侧过头看她:“你要这么折磨我一晚上吗?”
季凡灵:“你平时不也抱着我睡吗?”
傅应呈:“你抱我和我抱你能一样吗?”
季凡灵:“不一样吗?”
傅应呈有时候觉得她真跟个木头一样,冷冷道:“你松手,让我抱着你。”
季凡灵不太情愿地放开手,躺了回去,傅应呈侧身把她团了团,捞进怀里。
就这么严丝合缝地贴着。
好像和之前没什么不一样,又好像有点不一样。
被窝里的温度莫名越来越高。
女孩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不太确定地挪了下,然后跟炸了毛一样转过头:“傅应呈!你、又!”
男人耳廓薄红地放开她,坐了起来,曲起一条腿,手肘搭在膝上,不太自然地按了按眉骨。
季凡灵脸颊通红,咬牙切齿:“……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傅应呈:“……在想你刚刚抱我。”
季凡灵:“那你别想。”
傅应呈无言地撩起眼帘,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会,突然俯身过来,掰过她的下巴就开始亲,按捺着火道:“就不能说点人能听的话……”
……
这么折腾一通,结果他们还是没能搂在一起睡,各睡各的被筒。
傅应呈本身就是,意志力格外强,天生觉少,精力又格外充沛的人,他好像每天只需要四五个小时的睡眠,就能维持日间高强度的运转。
季凡灵回家才睡了几l天,他就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时的状态,仿佛某种夜间吸她才能维持生活的生物。
这天周四,八点上完晚课后,季凡灵从图书馆借了两本书带回家看。
傅应呈今晚有饭局,回来得迟,她在家一边看书一边吃葡萄,隔了会,收到了傅应呈的消息。
c:【你要的那本书陈雅澜有。】
c:【她一会顺路给你送过来。】
前几l天季凡灵跟傅应呈提了一嘴,说法制史教授布置她们两周内阅读一本书,结果她赶去图书馆的时候迟了一步,书被其他人抢光了,电子版找不到,网店又迟迟不发货。
没想到傅应呈还记着,还去问别人有没有。
过了一十分钟,门铃果然响了,季凡灵披上外套,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门外竟然是一个老妇人,她穿着复古的灰色针织外套,头发一丝不苟地染得乌黑,让人分不清年纪。
她臂弯里挎着包,背脊挺拔,精神气很足,双目冷而锐利。
季凡灵愣了下,没想到陈雅澜这么老。
但法学生跟医学生一样,都靠“越老越值钱”的大饼吊着,所以见到上了年纪的律师也不意外。
“傅应呈跟我说了,”季凡灵开口道,“麻烦你过来了。”
“他人呢?”老人眉心微蹙。
“……吃饭。”季凡灵觉得奇怪,“您是来给我送书的吗?”
“什么书?”
“你不是陈雅澜?”季凡灵一怔。
“我是傅应呈的奶奶。”傅老夫人冷冷道。
奶奶!
她就是傅应呈的奶奶!!
那个把傅应呈带大的奶奶!!
猝不及防见到家长,还把家长当成送东西的,季凡灵如遭雷劈,退了两步,攥着自己的手指,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你是谁?”傅老夫人问。
“季凡灵。”
“你住在这?”她扫了眼女孩身上的睡裤和拖鞋。
“嗯。”
“跟他什么关系?”
“……女朋友。”
“什么时候开始住在傅应呈家的?”
“……两年前。”
“真行,两年,”傅老夫人意义不明地冷笑了声,又问,“还在上学?”
“大一。”女孩脑子空空,像机器人一样有问必答。
“大一,两年。”
傅老夫人重复了遍,又笑了声,笑声很凉,但没有为难她,只是转身说,“跟傅应呈说,让他周六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