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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退到三十分钟前。
季凡灵和往常一样,坐在咖啡店柜台里的小凳上。
临近晚上下班,又快到饭点,根本没什么人买咖啡,她头很深地低着,偷偷打开手机玩消消乐。
手机屏幕突然跳出新的微信消息。
c:【上来谈谈。】
谈屁。
季凡灵觉得自己跟傅应呈根本就没什么好谈的,但也想知道他有什么话要说,所以借口肚子痛,跟同事说了声,不情不愿地上了楼。
总裁办公室。
季凡灵推开门,迎面是屋内充足的冷气。
桌前的男人穿着浅色衬衫,衬得面容格外冷峻,垂着的眼眸掩着矜倦的光,手腕搭在桌上,两指缓缓转着黑色的尾戒。
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傅应呈惯常开始谈判的姿态。
他掀起眼皮,压迫感像剑,冰冷的压在人的眉心。
女孩好像感觉不到一样,面不改色,开口就是:“我不上学。”
傅应呈狭长的眼尾微眯:“坐。”
“不坐。”
季凡灵就站在那里,抗拒地抱着胸,“有事说事,没事我走了。”
“你在和谁置气?”傅应呈冷冷道。
“我还想问你呢?找我来做什么?”
季凡灵硬邦邦说,“做不成实验是你的事,上不上学是我的事。”
傅应呈:“在我看来这两件事是一件事。”
“真的是么,傅应呈?”
季凡灵笑了声:“就算你没有别的办法,你又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江婉身体不好,无力管教她,又早早撒手人寰,季国良只管打骂,不闻不问。
根本就没有人管她。
所以。
她也根本就不服管。
当年在一中时就是这样,傅应呈处处合矩,一丝不苟,连校服领子都翻得笔挺。
而她逃课,睡觉,恋爱,一身反骨。
“你要是不乐意,”季凡灵抬了抬下巴,“就按合同办事,随你拿我怎么办。”
傅应呈盯着她,下颌线绷得很紧,胸口压抑地起伏了几下。
他能拿她怎么办?
她不知道,他根本就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根本没有这样的谈判。
一方什么都没做,另一方就无计可施。
傅应呈闭了闭眼,声线微沉:“我还是那个问题,如果你不上学,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玩消消乐。”
“我不是说明天,我是说十年后。”傅应呈说。
“玩消消乐。”
……
傅应呈盯着她的眼睛,熟悉的对话,让他几乎错觉闻到一股潮热的水汽,仿佛一瞬间被拉回十年前那个他什么都没能做到的天台。
璀璨的烟火落下时,她倾身靠近,他浑身绷紧。
“傅应呈。”
她喊他的名字,在他耳畔呼出温暖的气流,几乎像是,笑了一下。
“——我只活这一瞬间。”
……
“行。”
傅应呈很慢地吐字,“你不上,我不勉强,但你给我解释一下……”
男人的指尖敲了敲桌面,身体往后靠,漆黑的眼紧盯着她。
“要是真的讨厌上学,当年为什么要攒钱交学费?”
季凡灵一愣,下意识想反驳谁攒钱交学费了。
话没出口。
脑子突然闪回十年前的那个大课间,她拎着装了钱的黑塑料袋,走进年级办公室,和傅应呈擦肩而过,走到老唐面前。
“一千零二十一,学费加书本费。”
她把塑料袋里的钱倒在桌上,对老唐说,“你点一下。”
当时,傅应呈就在她身后。
他听见了?
他不仅听见了,他还记到现在?
季凡灵的血液腾的一下冲上脑门,有种秘密被人戳破的羞恼:“那是因为老唐自作主张帮我交了!他如果不帮我交,我哪用得着还钱?我本来就不想上学!”
“不巧。”
傅应呈冷冷道,“和唐老师一样,学费我也替你交了。”
季凡灵掏出手机:“不就两千,我现在就转给你,用不着你付!”
她早就不是当年连二十块钱都要从季国良口袋里偷的自己。
区区两千。
她出得起。
“两千?”
男人意义不明地冷笑了声,拉开抽屉,抽出一叠苏凌青今早才给他报销的发票,丢到她面前。
“——花了多少,你自己看。”
……
片刻后,连门外的高义和张主管都听见女孩气急败坏的怒音:“傅应呈,你他妈的是傻逼吗?!”
傅应呈额前的青筋突地跳了下,眼神冷极了。
自从她将自己和他的关系定义为合同维系的利益关系,而不是基于老同学那点脆弱情谊的施舍关系,她就愈发得理直气壮。
胆子也是越来越肥。
有朝一日,她真的出手挠他,甚至咬他,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傅应呈忍了半天,还是冷声开口:“我看你也没聪明到哪去。”
“那也比你聪明多了!”
季凡灵拎着手里的一叠发票,“你你你,怎么能,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来什么东西。
女孩把发票往他桌上一丢,冷着脸道:“随你,我不认账,你全部退货吧。”
“这怎么退?”
“我不管。”
季凡灵说完,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
拉开门,撞见门外高义和钱主管颤抖的眼神,居然还停下脚步,匆匆点了下头,然后脸如冰霜地走远。
钱主管:“……”是还挺有礼貌的。
但是感觉,
怎么就这么怪呢?
她似乎把傅总的下属们都当需要尊敬的大人。
就偏偏。
只把傅总当同龄人。
*
两人谈崩,季凡灵坐电梯下楼,回到咖啡店里,心里像是堵了块石头一样沉闷。
她万万想不到,傅应呈会为了让她上学花那么多钱。
或许是因为她不拿到这个文凭,实验就真的没法开展。
或许是因为……傅应呈本来就非常看重上学这件事。
毕竟是年级第一。
人家思想境界跟她不一样。
如果傅应呈跟她交换身份,听说别人为他上学花了这么多钱,绝对更是非学不可。
但季凡灵听到花了这么多钱,只觉得快要,喘不过来气。
……
万一她学得很烂呢?
万一钱花了,她根本毕不了业呢?
万一她他妈的考了个倒数第一回来,傅应呈会怎么想?
很微妙的,季凡灵宁可傅应呈被她气死,也不想从他眼里看到,哪怕一点,失望的眼神。
季凡灵坐在柜台里面,刷着手机,心思全乱,无意识地咬着自己的指节。
耳朵突然捕捉到柜台外两道熟悉的声线。
“温蒂姐,下午好,耽误你时间了,不好意思。()”
“?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一个清冷得公事公办的女声,“你期末考完了?”
“考完了,今天早上出成绩。”
“怎么样?”
“这是我各科的成绩单,还有这张,是我这学期每次月考的成绩汇总。”
“好,我看看。”
过了十几秒,那个男生像是极为犹豫似的地开口:“那个,请问,傅先生今天也不在吗?”
季凡灵指尖迟疑地一顿,锁了手机,小心地从柜台后探出一点头。
果然,咖啡店前的太阳伞下,咖啡店外圆桌旁的两人,一个是温秘,一个是江柏星。
穿着职业装的衬衫筒裙的温蒂马尾高束,双腿交叠,看着手里的成绩单,淡淡道:“傅总很忙。”
“哦……”少年声音遗憾。
“但是,傅总很关心你的学习。”
温蒂移开一点视线,错开少年热切的眼神,“所以才让我每学期看你的成绩……我都会跟他汇报的。”
“我明白我明白!”江柏星又打起精神。
江柏星还是太不了解傅应呈。
傅应呈一来没有多余的闲工夫,二来也没有多余的善心,去操心别人的成绩。
如果温蒂真跟傅应呈汇报成绩,绝对会被啧一声,然后不耐烦地打断:“他自己的成绩,跟我有什么关系。”
倒是温蒂,为了江柏星不难过,还编这么多瞎话来哄孩子,背着傅应呈看他成绩,用的也是她自己的时间。
“我其实,比上次倒退了几名,”
对这些一无所知的江柏星小心开口,
()“下次会努力赶回来的。”
同样一无所知的季凡灵头皮发麻。
……她已经代入自己被傅应呈看成绩单,然后眼看着男人眉心蹙起,似笑非笑地嘲讽:“教教我,怎么做到的,每次稳定最后一名?”
“不要放在心上,”温蒂说,“年级第三和年级第九没有本质上的差距,只是一两道题的运气而已,
季凡灵:?
“高三正常发挥,清北就不是问题。”
……
季凡灵眼睛缓缓瞪大。
这小孩也太有出息了。
“你理科天赋很好,就是语文英语稍微差了些,最后一年,多阅读多积累,文科的事情急不来。”温蒂放下成绩单。
“谢谢温蒂姐。”
“下学期的学费没变么?”
“没有。”
“月底之前我会汇款到你母亲的账户,”温蒂站起身,“想喝点什么?”
“您坐您坐,我来买,”江柏星腾的站起,慌不择路,脚卡在椅子腿边,差点把椅子拖翻。
正在听墙角的季凡灵:“……”
女孩一瞬间有点慌张,四处看了下,没处躲,只好木着脸,坐在那里。
少年气喘着冲到吧台,清秀的眼瞬间惊圆了,喜出望外地大声喊:“姐姐!”
季凡灵:“……小点声。”
江柏星激动地双臂撑在柜台上往里探身:“姐姐你怎么在这?”他看见季凡灵身上的制服,“你在这工作?原来这就是你的新工作!我上次去大排档的时候,发现大排档倒闭了,可你又不愿意告诉我去了哪里。”
倒闭了?
大排档生意一直红火,她还以为赵老板赚了很多钱呢。
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江柏星语速很快:“那你不是跟傅先生在一个地方工作么?这么巧!哦也对,你和傅先生是同……”
季凡灵扑上来,捂住他的嘴,瞪了他一眼:“别逼我揍你。”
江柏星自知冲动,在她手心含糊道:“……对不起。”
季凡灵放开他,走到旁边,点了下屏幕:“喝什么?”
温蒂要的是冰拿铁,江柏星要的是拉花卡布奇诺,季凡灵现在也学会拉一些简单的花样,就给江柏星拉了个白色的爱心。
江柏星还是跟在大排档时一样,抢着帮她端咖啡,送到了桌前。
温蒂起身点头向季凡灵问好,江柏星热情地拉开椅子,让季凡灵坐。
温蒂重新坐下,抿了口咖啡,似乎无意提起:“对了,我听说下学期,季小姐也要去北宛一中读书。”
季凡灵瞳孔一震,刚想否认,就看到那边江柏星已经高兴地跳了起来:“真的吗?”
季凡灵:“……”
“姐姐去我们学校,不不,本来这就是姐姐的学校,应该是‘回来’才对。那应该是……读高三?跟我一届?姐姐去哪个班?来我们班可以吗?”
江柏星都想求她了,“姐姐你来我们班吧,我们班可好了。”
季凡灵看着温蒂,欲言又止。
温蒂看着她,微微侧头,眼神看起来毫不知情。
……
温蒂当然知道季凡灵不愿意上学。
她说这话,自然是有傅总的属意、
温蒂是知道傅应呈体力有多好的,他甚至连续通宵工作后赶红眼航班,次日还能在峰会上不显倦色艳惊四座。
可最近,温蒂甚至觉得傅总都有点憔悴了,很像是碰到青春期厌学症女儿的老父亲,甚至会突然开口说一些类似于“你也可以说她两句”之类的话。
温蒂发现但凡是碰上季凡灵的事情,素来用词精准的傅总,话语都会变得模棱两可。
什么叫“说两句”?说什么?两句又是几句?
温蒂:“……那我,该说什么呢?”
傅应呈沉默了两秒,又改口说:“算了,别说了,免得她骂你。”
温蒂这次倒是很快接话:“我想应该不会的。”
……
果不其然。
女孩嘴唇动了动,最后也没怪温蒂乱说话,只是不轻不重地瞪了眼江柏星,闷闷道:“瞎嚷嚷什么,没定呢。”
温蒂不动声色地眨了下眼,又喝了口咖啡。
连季凡灵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平时就算再不高兴也只是淡淡的。
却本能地。
只会对傅应呈发脾气。
“我懂我懂,”江柏星被惊天动地好消息冲晕了头脑,“这也是秘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季凡灵:“……”
“等姐姐转来我们班,我们班第一不就是姐姐了?年级第一不也是姐姐的!”江柏星对季凡灵的滤镜重得近乎无脑崇拜。
“温蒂姐,你不知道,我姐成绩超好的,不用学就遥遥领先!”
温蒂微微笑道:“是吗。”
“真的,她会奥数,看一眼我的题,就知道答案是什么,都不动笔,全是心算!”
江柏星信誓旦旦,还星星眼问她:“是吧姐姐?”
季凡灵灵魂出窍,麻木地回答:“……嗯。”
还上什么学?
她现在都有点想上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