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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月不禁微微有些恼了。
“本宫不知道它为何会在宜春宫?但是,它是皇上送给本宫的东西,所以,请你还给本宫!”
舒思洋盈盈浅笑:“实在抱歉,恕洋儿不能从命,如若娘娘执意想要,大可去找皇上,正如方才洋儿所言,洋儿从未去过凤栖宫,也从未见过娘娘,这花珀项坠自己也无手无脚,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想必娘娘应该心里有数。妲”
言下之意很明显,自是有人送给她的,是么禾。
而那个人,除了北凉新帝商慕炎,还能是谁。
苏月耳边一阵一阵的嗡鸣。
她告诉自己,这不可能!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是富甲天下的帝王,他要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要送个东西给一个女人,又何须拿已经送给另一个女人的东西去送?
不想跟舒思洋多费口舌,不还便不还,等会儿她自会去问当事人。
只是,只是,商慕炎为何会将这个女人藏在宜春宫?
“婆婆呢?”
这个女人应该是跟瞎婆婆在一起的吧?
“娘娘想见她?”舒思洋挑眉,“也是,虽说是我娘,可这些年,她将所有的母爱都给了娘娘。”
母爱?!
苏月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个词......
曾经她也以为,就算她从小无父无母,却拥有了瞎婆婆完整的母爱,可是后来呢?
这个伟大的母亲又对她做了什么?
苦笑着摇了摇头,苏月又问了一句,“她也在宜春宫吗?”
边问,边环顾了一下四周。
如果说,舒思洋出现在这里,她还可以找些理由说服自己,毕竟,这个女人为了商慕炎连命都不要,毕竟,这个女人为了商慕炎昏睡了三年,毕竟,这个女人暂时还没有给他或者她,或者她身边的人带来过伤害,毕竟恩怨要分明,母亲或者姐姐犯下的过错不应该强算到女儿或者妹妹头上,毕竟
反正她试着找各种理由说服自己。
可是,如果瞎婆婆也在这里,如果也在这里
舒思洋低低一笑,莲步轻移,走到屋里的暖炉边,拾起边上的小火钳加了几个炭粒子暖炉里面,眼梢轻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她陪着娘娘度过了艰难的十几年,如今娘娘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如若她在,娘娘是不是想让她随娘娘一起享受荣华富贵啊?”
苏月汗。
如果是舒思倩,她还多少有些了解,而这个舒思洋,她仅仅在那次石室里见过一面,是怎样的一个人,她并不清楚。
这个女人当真是对瞎婆婆所作所为不知情,还是说故意装作纯洁无邪的小绵羊来试探她?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想再听到,所以她觉得有必要跟这个女人说清楚。
“你在石室昏睡了三年多,或许这三年里发生的事情你并不了解,本宫跟婆婆之间早已两讫。”
“两讫?月儿怎能说得如此轻松?”
一道苍老的声音骤然自身后响起,苏月一震,愕然回头。
只见一个妇人从内室里面缓缓走出来,目光紧锁在她的脸上,一副痛心难过的样子。
不是瞎婆婆又是谁。
好吧,苏月再次震惊了。
瞎婆婆果然也在。
她怔怔看着缓缓走向自己的妇人,心里面是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
为什么瞎婆婆也在?
为什么瞎婆婆也可以安然无恙地在?
她不是杀春红、柳绿、紫苏、翠竹的凶手吗?她不是让蕊娘瞎了一只眼、断了一只臂的罪魁祸首吗?她不是害得张安昏睡了那么久几乎醒不过来、后来还利用白嫣替自己送死的奸诈小人吗?
她怎么可以这样的存在?
那个男人不是说,再见此人必不放过此人吗?一定会杀了此人吗?
怎么会?
是因为她曾经是为他办事的人吗?是因为她是他恩人的母亲吗?还是说,因为她是将她从小养大成人的人?
是因为什么?
苏月努力地在脑子里搜刮着理由,努力地、拼命地搜刮着理由。
没有,真的没有。
她找不到任何一条说服自己的理由。
妇人已走至她的面前,站定。
苏月没有动,手炉中的炭火许是烧到了炭结巴,“噼啪”一个火星炸开,从镂空的位置溅出,落在她的手上面,烫得她一疼,手一松,手炉便跌落在地上。
“当啷”一声,手炉盖子被摔开,烧红的炭粒子撒泼出来,她的脚边,妇人的脚边,到处都是。
苏月怔怔垂眸,妇人已经低叹一声弯下腰,将手炉拾起来,又转身走到屋子中间的暖炉旁边,接过舒思洋手中的小火钳,将暖炉里面烧红的炭粒子夹了几粒置在手炉里,又弄了一些炭灰覆盖在明旺的炭火上面,这才盖上手炉的盖子,重返到苏月的身边,将手炉递给她。
“说了多少次,你还是老.毛病改不了,捂手炉不能捂明火,上面要覆些熄灰,这样手炉的火才能温吞不伤人、且持续时间久。你以前烫得次数还少吗?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妇人一边略带责怪地说着,一边将手炉塞到苏月的手中。
苏月垂眸,眸光怔怔落在妇人布满青筋的手上。
多么熟悉的话语,虽然责怪,却很温暖,多么熟悉的举措,虽然寻常,却很贴心。
可是,都是假的啊!
就是这双手,这双苍老的、布满青筋的手,沾满了血腥。
苏月瞳孔一敛,手臂蓦地一扬,手炉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再次重重跌落在地上。
“你们为何在这里?”
她,终于失控地嘶吼出声。
不是商慕炎,肯定不是商慕炎将她们安置在这里的,肯定是她们逃到这里来的,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吗?这里是禁地,藏身于此最安全,对,肯定是这样,肯定是!
可是,真是这样吗?她们真是这样送肉上砧吗?
苏月苍白着脸,一一看着两人,染着丝丝血色的眸底映入瞎婆婆讳莫如深的脸色和舒思洋淡淡的眉眼。
“洋儿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们为何在这里,娘娘应该去问皇上。”开口的是舒思洋,一改方才的浅笑嫣然,小脸微冷,显然已经失了耐心。
苏月心中一撞。
强自镇定,她微微一笑道:“好!”
转身,她快步往外走,布底的软靴踩在地上烧红的炭粒子上,发出“咯吱”的脆响,也发出一股子焦味,她也不管不顾,头也不回地出了宜春宫。
出了门,她走得极快,这时,她才发现早已停歇的雪不知几时又开始下了起来,大片大片的、鹅毛一般,在灰色的天空中纷纷扬扬,落在她的发上、脸上、眼睫上,眼睫一颤,雪花又瞬间化成了水。
很凉的触感。
原本宫道上的雪都有宫女太监一早就铲除干净了,宜春宫因为是禁地,所以门前无人打理,厚厚的积雪堆了一层,软靴踩在上面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足有半尺那么高。
苏月也不管雪地难走,跌撞踉跄跑得极快。
她要找那个男人!
她要答案!
心中纷乱,只顾着脚下,却不料,没跑多远就蓦地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因撞击的力量太大,又骤不及防,苏月脚下一滑,身子直直地朝后倒去,她惊呼一声,想提气稳住已是来不及。
然,预期的疼痛并没有来,在她的身子倒下之前,腰身一暖,有人已经眼疾手快地揽住了她。
熟悉的松香入鼻,苏月在落入对方怀抱之前,已知来人是谁。
商慕炎,是么。
心尖一抖,她在他怀里险险站稳的同时,蓦地抬起头,就对上男人沉沉的眸眼。
对,沉沉。
这是第一瞬间的认知。
可,为何是沉沉?
来不及思量,对方已经轻轻放开了她,微微淡凝的声音响起:“做什么跑那么快?”
“商慕炎,刚才我去了宜春宫,我看到”苏月微微喘息地急急说着,可是话没有说完,就被另外两道声音打断。
“参见皇上!”
“皇上吉祥!”
她一怔,男人已经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徐徐抬起眼梢,朝声音的地方看过去。
苏月亦是回头,就看到瞎婆婆和舒思洋不知何时也从宜春宫里出来了,正跪在白皑皑的雪地上,面对着他们的方向,垂眸颔首。
哦,不对,是瞎婆婆一人垂眸颔首,舒思洋虽然眉眼低敛,却是含笑看着这边,这边的某个男人身上。
苏月又转过头看向男人。
男人眉眼清淡,不知心中意味。
可有一点很清楚,就是,男人没有一丝意外,那就说明,此母女两人的确是被这个男人安置在的宜春宫。
“为什么?”
苏月蹙眉,一时间觉得方才被火星子烫的地方竟是痛得要命,她怔怔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背,莹白的肌肤上竟然起了一个小红泡。
不过是溅起的一个火星子,自己竟然脆弱成这样。
“商慕炎,为什么?”她抬起头,再次望定面前的男人。
男人声音清淡,“都起来吧!天寒地冻,做什么要跑出来?”
苏月怔了又怔,都起来吧?她没跪,显然不是对她讲的。
他直接忽略了她的问话是吗?
他跟那一对母女说,天寒地冻,不要出来,免得冻坏了是吗?
是这样吗?
方才在宜春宫里,她搜刮了这个男人留瞎婆婆的理由,没有搜刮出一条来,可是,此刻,她却顿悟。
有一条的。
只有一条,那就是这个男人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杀这母女二人。
否则依照他的狠劲,两人怎能活得如此滋润?怎能如此大胆地出现在皇宫,还住在皇宫的禁地、他的母妃住的宫殿里面?
住了多久了?
是刚刚住进来,还是在她封后之前,还是说,其实那夜志儿捉迷藏躲进来的时候,这两人就已经在了?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要他亲口告诉她原因!
烫痛的手一伸,苏月直直指向不远处正盈盈起身的两人,厉声质问向面前的男人。
“商慕炎,为什么?为什么她们会出现在宜春宫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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