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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其他的……
祁云岚摇了摇头,脑袋开始因为醉酒而感到疼痛,他道:“我不知道……”声音慢慢低下来,醉意重新涌上心头的样子,转头看向严风俞,几番踟躇,最后还是开了口,“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虽然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最好什么都不要想……但是那些人,就是黄叔叔他带我去见的那些人,他们看着我的时候……眼神太狂热了,就好像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一样……但是黄叔叔不一样,他虽然也是很高兴的样子,但是他的眼神……太冷静了,冷静地看着他们跟我相认,冷静地看着他们哭作一团……他以为我没发现,但是我……”
“你怀疑他在利用你,去笼络那些人?”严风俞合理推测。
大梁朝的官兵一团散沙,遇到黄信的兵一触即溃,但也许,也许黄信的军队内部也不是一团和气……所以他才需要祁云岚,来做他与其他人的调和与润滑剂——旧情总是能够使人心软,不是吗?
至于他是否还有其他的目的,至于祁云岚于他而言的作用是不是仅限于此,严风俞一时还说不好。
而这些,他相信祁云岚的心里也是有数的。
无非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一开始我是这样想的,”祁云岚低声喃喃,声音里倔强中透着一丝委屈,他道:“但是现在我又想,即使黄叔叔他的经历跟其他人有所不同,他可能吃过更多的苦,也受过更多的罪,他经历十几年的牢狱之灾,受过非人的折磨,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啊……即使他的心比其他人的稍微硬一些,脑袋比其他人稍微清醒一点,比起为了罗将军放弃一切的那些人,他可能更在意自己的得失,但是,但是他也不至于对罗将军毫无感情吧?七年前我在地牢里看到他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是罗时平的亲生儿子的话,那么即使他想要利用我,来达成一些目的,应该……也、也不至于想要害我性命吧……”
一阵暖风迎面吹来,淡淡的荷香裹挟其中,廊下的红色灯笼也跟着轻轻摇曳起来,祁云岚说着说着,话音渐渐变低,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严风俞蓦地感到一阵心疼。
他想,祁朝天与祁云弘去世以后,祁云岚失去了他在这个世上唯一可以称之为亲人的东西。
严风俞从未有过至亲,所以他不能体会。
但是他想,也许此时此刻,祁云岚是真的想要再握住一点什么的吧,亲缘,血缘……如果他放弃思考,放下戒备,对黄信托付全身心的信任,甚至假装自己在做梦,他就可以再次得到这些,即使这些有可能都是假的,即使梦醒后,这些都有可能会落空……
月亮升得更高了,四下一片静谧,风不停,树梢一阵晃动,黑魆魆的,像是藏着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
严风俞想,至少在这一刻,在这个有风有酒,有荷香,有明月的夜晚,他可以陪着祁云岚一起做梦……至于黄信的真实目的,至于黄信的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至于其他的纷纷扰扰,纷乱世事,他们可以等到天亮了,等到梦醒了,再去商议。不迟。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与往日里的似乎并无差别。白日里,祁云岚除了打坐练功,便是陪着黄信去见统管南部六州的各大人物,听他们商议各类要务:军中要务,民生要务,京城动向,东部四洲近况等等等等,这些杂事细碎繁琐且多如牛毛,祁云岚每每听得头昏脑涨,深感自己就像个误入蜘蛛洞穴的小飞虫,被那些个有的没的牢牢束缚住了,动弹不得。
深夜归来时,有时能碰到月下独斟独饮的严风俞。
这时候,祁云岚不知为何,只静静地瞧着月下的那道颀长身影,就会兀地感到一阵轻松,好像那些绕着自己飞来飞去的恼人小虫子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了一样,只余淡淡的静谧与令人沉醉的安详。
池塘里有金鱼跳出水面,落下时溅起一阵水花,两个人临湖而坐,一面喝酒,一面闲聊。也不聊那些太严谨,太费脑子的,只聊聊当下,美酒与美景,再说说过往,年少时的意气与向往……待到夜深,各自回屋,便可轻易获得一夜好梦。
似乎一切都很顺遂,只除了成运。
这小孩的状况似乎比预计的更加糟糕。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
第122章将军府(五)
按照薛安的预估,如果成运足够配合——好好扎针,好好吃药——的话,那么他至少可以在未来一个月之内,保持神智的清醒,然而,眼下只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不到,成运的毒已经发作过好几回。
薛安百思不得其解,眼睁睁看着小孩时而发懵,时而发疯,时而狂吼不止……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成运发疯前的症状,与祁云岚见过的任何人都不同。
理性与毒性相搏斗之时,小孩为了保持清醒,无所不用其极——他会咬破自己的嘴唇,用指甲去抠手心里的嫩肉,甚至用脑袋去撞墙……他想要用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为此不惜把自己折腾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阻挡不了毒药性的发作。
这日,成运发了一场疯,把偏院里的下人通通都吓跑,也把屋子里的三个成年人折腾出一身的热汗后,小孩终于清醒过来。
午后落了一场雨,空气里有了一丝凉意,日光熹微,清清冷冷地照进屋子里。成运的床榻靠着窗边,于是他泛红的眼眶与唇边鲜妍的血迹便一览无遗地展示在众人的眼前,他的额头也不知撞到哪里去了,此刻已然鼓起了一个大包。
薛安为他号脉,起身后叹一口气,向祁云岚摇了摇头,祁云岚皱起眉头,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闷,也不知是因为这恼人的天气,还是因为其他,转身打算离开,忽然听见成运向他道:“祁云岚,你把我送走吧。”话虽倔强,声音却有些哽咽。
祁云岚一愣,转头看他,小孩却没有看祁云岚,梗着脖子,盯着屋顶,眼角无声划过两行泪,“反正、反正我已经没救了,你们随便找个人少的地方把我丢下,别让我祸害到别人就行……”话到最后,已然带上几分哭腔。
祁云岚却只定定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这厢薛安许是不太习惯这种过于浓重的氛围,开口调笑道:“嗳,你这小孩,真是没大没小!前几日不还师父长师父短的瞎叫唤吗?怎么今日忽然直呼起你师父的名讳来了?”
然而,屋子里的气氛似乎并没有因为这句玩笑话而轻松起来,成运还想再说些什么,祁云岚已经递给薛安一个眼神,率先走出屋子。***这一处的小院位置虽然偏了些,景致却颇为宜人,树木郁郁苍苍的,曲径与流水亦别有意趣,祁云岚却无心欣赏。
他的脑海里乱糟糟的,全是半大少年小小的身躯因痛苦而瑟缩成一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