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想想昨日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如果她没有带着雁儿去游湖,如果方玦没有出现,如果魂夜不要跳出来捣乱,如果……
没有如果。
宝儿就像个隐形人安安静静陪在她旁边,她坐,他便陪她坐,她站,他便陪她站,她走他便扶着她。
“宝儿,你去睡吧。”
“不去。”
“快去!”
“不!”他吐出一个字,便闭上嘴巴,表情带着决然的倔强。
悠然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下来。如今,她的身边只有宝儿了,只是将来的某一天,待他恢复记忆,他也会离开她的。
“宝儿,待你恢复记忆,你会离开姐姐吗?”
“不会!”
“若你不得不离开姐姐呢?”
“那宝儿便带着姐姐一起离开。”
“可真?”
“真!”
他抬手,笨手笨脚擦去她脸上的泪。看泪水越擦越多,他略一沉思,索性扯着衣袖一边一只捂在她眼睛上。
“哈哈……”悠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宝儿移开手,却见悠然一边笑,一边眼泪流的更多。他顿时有些无措。
“姐姐,你……”
悠然双手张开抱住他嚎啕大哭起来。
“你会保护姐姐的吧!”
“宝儿永远保护着姐姐。”
从宝儿第一次很认真的告诉她,要保护姐姐,她就把他的话当成了玩笑,她悠然虽是女子,也是独立惯的,何须一个心智不全的小孩子保护。
可此刻,她认真信了。
就好像,一直以来,她总以为自己在保护雁儿,可是真正遇上事的时候,雁儿就如那护着鸡仔的老母鸡,第一个跳出来替她挡着,雁儿才是那个护着她的人。
只是她明白得太迟,太晚,她的雁儿再也回不来了。
她哭得昏天暗地、不能自己。
宝儿惶惶,不知该如何是好,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她的身高只到他的腋下,抱去的时候恰好抱住他的腰。宝儿听她哭得畅快反而安静下来。他放下举着的双手,回抱住了她。
连日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雨水再多也洗不净瘦月湖的黑水,瘦月湖成了名副其实的臭水湖,再也没凡人愿意靠近那里,倒是有灵术师时常来转悠几圈,只是瘦月湖除了黑臭的水,再也没有其他异动。
幽邪门破封的消息逐渐散开,犹如滴入湖中的雨滴,惹得一圈一圈涟漪渐渐荡开,越扩越大却没有平息,反而掀起了惊涛骇浪,京城里人心惶惶。
如往常一样,小萝卜头告别小伙伴回家吃晚饭,远远的他便见大门开着,他急忙跑了进去,院子里乱糟糟的。
“阿娘,我回来啦!晚饭好了没?”
房门开着,他走了进去,里面一样乱糟糟的,仿佛遭了贼一样,家里值钱的细软都不见了,他一边叫着阿爹阿娘阿哥,一边将所有的房间都寻了个便。
没人。
家里人都去哪了?
小萝卜头饿极了,他跑到厨房,厨房冷冷清清没有烧火的痕迹,橱柜开着里面空荡荡的。
“阿爹、阿娘!”他一边叫着,一边跑了出去。却见隔壁正在急匆匆往车上搬东西。
“李婶,你家干嘛呢,有没有看到我爹娘?”
李婶看了他一眼。
“你爹娘哥哥一大早收拾东西逃去圣启帝国了。”
“你骗人!”小萝卜头大声喊道。
李婶怜惜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忙去了。
小萝卜头不知所措站在那里,他想起昨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阿爹和阿娘商量去圣启帝国的事情,他当时困极没听几句又睡熟了。
他突然记起一早娘亲给他塞糖催他出去玩的时候,眼中好像含着泪花,可是他沉浸在糖果的快乐中,没有想太多。
“阿爹阿娘!”他一声大叫,朝城门的方向急急跑去。
京城再次大乱了,不同上次的闭门不出,百姓们纷纷逃往圣启帝国,那些老弱病残都被家族抛弃留在了京城,四处哭喊声一片。
在这杂乱的恐慌中,皇后的丧事便显得不是那么令人悲伤了。
大殿门口,二皇子跪在雨中大哭不止。
“父皇,父皇,儿臣求求您让母妃入土为安吧。”
白色的布幔在风雨中飘摇,更显得二皇子的哭声悲悲切切、凄凄凉凉。
“主子。”魂夜跪在墨玉哲面前,他全身湿透,衣服上沾满湿泥和草屑,整个人狼狈极了。
“那天晚上是谁救走了悠然?”墨玉哲满脸怒意,看得出是极力压制过情绪的,事实上,他现在极其暴躁,再没了从前的隐忍,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他的眼神极其木然阴冷,完全没有属于人类的情感。
“主子,属下遵从您的吩咐去刺杀悠然却受到方玦的阻拦,之后您突然觉醒召唤了瘦月湖尸王,尸王杀了悠然的侍女……”
墨玉哲目光直勾勾盯着他,等着他说接下来的关键,魂夜却住了口,他在犹豫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然后呢?”
“来人竟然轻松便挡住了尸王的攻击,属下当心身份暴露就提前……”
话没说完,墨玉哲眼中戾气升起,抬手将他拍飞了。魂夜狠狠砸在墙上又滑落,一口接一口吐出血来。墨玉哲没有丝毫怜惜,只有暴怒不已。
“好啦,”冥王的身影突然出现,“这件事总是会查到的,你现在该回到皇后身边去,她毕竟是你的生母。”
墨玉哲眼中划过一抹恨意,他宁愿自己从未出生过。
“去吧,越凄惨越好,争取获得所有人的同情,让皇帝重新注意到你,若你能将皇位拿到手,这朱碧国便是我幽冥界的啦!哈哈……”
清园安静得有些沉郁。
鹤宁羽看着眼前一身素白的女子,从第一次见她到现在,这还是他初次见她穿紫色以外的衣服。
白衣飘飘,映着她惨白的脸,显得她整个人有些单薄。原来,她也可以这么脆弱。
两人静坐了许久,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这样的她是陌生的,他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而她在沉思,仿佛没有看到他。
“我其实是来安慰你的,”鹤宁羽尴尬开口,“可此刻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悠然被惊了一下回神,仿佛身边的人突然出现一样。
“噢,多谢,其实我还好。”
她轻轻浅浅的语气,还和从前一样,鹤宁羽莫名的就松了口气。
她还是她,虽然悲伤却没有变。
“此生能遇到你是她的福气,生前你待她那么好,也无憾了。”
“不,是我的福气。”没有让她过上她想过的生活,悠然一辈子都会遗憾感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