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的时候,天地之间狂风大作,乌云压顶,一场暴雨突袭而来,矿区上下霎时被雨水浇个湿透。
采掘组办公室的玻璃窗被雨水打地“嘭嘭嘭”直响,有几股雨水顺着窗子的空隙流到窗台上,“滴滴答答”地滴到办公室水泥地板上。
高剑锋望了一眼玻璃窗外雨雾蒙蒙的天地,回头说道:“我觉得小程提出的方案可行。中午你要陪同曹矿长和史科长下井,暂时没时间写出文字材料了。这样吧,你下井时再口头征求一下这两位领导的意见,回来后把这个方案写出来,让史科长和曹矿长审签一下。”
听到自己的想法得到高剑锋的肯定,程自强开心地点头道:“好的高组长,我下井时再根据现场情况调整完善一下,出井后尽快写好。然后请你过目把关。”
“嗯。行。也到点了,那大伙儿下班吧。”高剑锋说道。说完他又望着漫天的倾盆大雨,若有所思地道:“今天这雨下的有点儿邪乎。看来今年矿上的雨季‘三防’工作,要多留点心了。”
程自强心里惦记着中班与曹海旺和史朝阳下井的事情,他与高剑锋、张大伟和杨景文匆匆打了个招呼,来到史朝阳的办公室里请示中班三人会面的地方。史朝阳告诉他,中午一点准时在井口矿灯房集合。
最近囊中羞涩,程自强打算天天动手做饭吃。虽说昨天刘草根给他借了三百元,可昨晚一顿酒花去了三十多,现在兜里也就二百六七十块钱。这月的日子才刚开始,说不定他又会遇见啥事儿要花钱。他不精打细算,日子可怎么过呢?
程自强不敢怠慢,冒着瓢泼大雨跑到了单身宿舍。他脱了被雨淋地湿透的衣物,换了一套干净衣服,然后开始淘米洗菜,抓紧做饭。吃完一看表,十二点半过了。
他赶紧撂下碗筷,又匆匆赶往浴池外边的木柜前,换好工作服,到矿灯房领了矿灯。
此时中班的工人们开始陆续入井。程自强没见着曹海旺和史朝阳,这才松了一口气,静等他俩的到来。
一点正时,史朝阳陪着曹海旺,准时来到矿灯房领取矿灯。
看着精神抖擞、正站在矿灯房前等着他俩的程自强,曹海旺对史朝阳说道:“史科长啊,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就比一代强。你看小程这幅精气神,真是让我曹疯子羡慕。这事业嘛,还是年轻人敢想敢干,也一定比我们干得好。”
史朝阳显然与曹海旺十分熟悉,他点点头,开着玩笑说道:“可不是嘛!曹矿长你年轻那时节,可不就是一心扑在井下嘛。否则,哪能有今天的副矿长当呢?”
曹海旺摆摆手,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事情不提啦。你光看到我当着个副矿长牛逼哄哄,可谁知道现在我浑身是病呢?”
程自强见他俩走了过来,忙有礼貌地说道:“曹矿长好,史科长好。”
“嗯。好好好。”曹海旺边走边往紧里拧了拧腰间拴着矿灯盒子的皮带,问道:“小程,上午在生产科看过那段煤巷的资料和图纸没?”
程自强侧身让曹海旺和史朝阳走到前面,他跟在俩人身后大声说道:“根据您和史科长的安排,上午我在采掘组已经看过了。”
“嗯好,有什么想法或者初步方案吗?”曹海旺又问。
嗨曹矿长,看来你真是急眼了呀!程自强心道。幸亏自己早有准备,否则不是措手不及了吗?
“经过和采掘组里高组长讨论,有了一个不大成熟的方案。我想待看过那段煤巷的煤质情况、冒顶具体情况后,再向曹矿长和史科长汇报呢。”程自强说道。
曹海旺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小程,不要保留,你先简单说说吧。”
“好的。根据钻探地质柱状图分析,那段煤层属于松软煤层,长度有一百三十米。我的想法是,一方面抓紧处理冒落的煤层,防止二次垮塌。另一方面要改变煤巷支护的方式。这段煤巷服务年限十年,时间较长。现在不着力支护好,将来的维修成本较高,总体还是不划算的。”程自强既着眼当前,又计议长远,娓娓说道。
为了尽快使二采区现有的煤炭资源开采出来,矿上对该段通风巷道设计的支护方式是梯形钢架支护。
这样做的好处是巷道断面小,施工工程量少,自然施工进度相对较快。不足之处是将来巷道通风量受到限制。若将来加大开采力度,现在的优点,恰恰是将来的缺点。
听到程自强说要改变支护方式,曹海旺和史朝阳显然都来了极大兴趣,他俩均停住了脚步。
史朝阳心道: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曹疯子现在要的可是速度。你在支护上费工夫,那可不影响进度吗?
曹海旺似是无意地看了一眼史朝阳,问道:“改变支护方式?怎么改变?”
听曹海旺语气突然不善,程自强心里一惊,难道自己说错了?没呀!得,还是小心为妙。
程自强字斟句酌地说道:“曹矿长,光面爆破和锚喷支护,不但适用于岩石巷道,也适用于煤层巷道,关键在于炮眼布置、装药技术和锚固技术。若将这段煤巷由现有的梯形钢架支护,改变为锚喷网联合支护方式,既可扩大巷道断面,同样还可提高施工速度。”
史朝阳咂咂嘴,又咽了一口唾沫。小程呀,你有所不知,你这个想法我不是没有过,也不是没给曹疯子说过。最主要的是,矿上没有谁掌握这技术,谁敢吃这个螃蟹呢?为这,他可把我训地就像训孙子,我都不敢再提了哇。
曹海旺想了想,又严肃地问道:“小程,煤巷锚固技术,你有几成把握?”
这,曹矿长,难道你与刘巴子他们一样,究竟是不相信这门技术,还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呀?那你让我试试,不就得了?
“曹矿长,这技术完全成熟。再好的技术,关键在于运用。只要做到位,只要工人师傅们完全按要求把锚杆打到位,应该没问题。”
“好嘞!出井你就专心写个方案,我提交矿长办公会专题讨论。”曹海旺大手一挥,“走,我们下井看现场,先把熊笨头拉下的那坨屎想办法擦干净了。”
煤巷掘进队施工的二采区通风巷道,从坐标高度来看,位于岩巷掘进队施工的运输巷道的斜上方。沿着九五零水平井底车场往东走,再走上一段倾角二十五度的轨道上山兼行人斜巷台阶,就可到达二采区通风巷道的入口。
为了保证人行安全,行人斜巷的台阶边设有一米高的铁扶手。每隔十米,另开辟出一个四平方米左右的硐室供人应急躲避。在行人斜巷右侧的岩石里,还设计有一个万吨煤仓,目前尚未施工。
中班入井的工人们,正在队长熊壮飞的指挥下,往停放在巷道入口处轨道上的矿车里,清理冒顶涌堵巷道的原煤。从巷道里交相辉应的灯光来看,估计有二十多人。
看见是曹海旺,熊壮飞有些胆怯地问道:“曹矿,你又亲自来啦?”
“熊笨头,我是带人亲自铲你拉的这坨屎来了。”曹海旺没好气地说。
“嘿嘿,哟,史科长也来啦?这位是?”熊壮飞朝史朝阳和程自强问道。
“嗯,程自强,我专门给你请来处理这事儿的人。我说熊笨头,你要好好配合他的工作。”曹海旺说。
“是是是,好好好,没问题。”
“嗯,别啰嗦了,进工作面看看顶板情况。”曹海旺又道。
虽然己经清理了整整四个班,冒落的煤石仍然有三四米长,并且涌堵着大半个巷道。要想进入工作面,人只有爬进去了。
程自强随着曹海旺、史朝阳爬入煤巷掘进队的工作面,眼前的情景让他心里一惊。
只见工作面满布淡淡的雾气,他仔细一看,煤壁早己“发汗挂红”。他用耳朵细听,煤层裂缝中发出“嘶嘶”的响声,他甚至听到了一股像低沉的闷雷,或者类似开锅水的响声。同时他感到混身发潮、阴凉。
呀!这可不是典型的透水预兆吗?而且刻不容缓!
联想到地面上正在下着的倾盆大雨,程自强果断地大喊道:“曹矿长,危险,大家快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