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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保很快就给云出找来了一把古典吉他,交到云出手里的时候还说“年轻人,我看好你,我已经很久没看见文轩斗志这么高涨了,替我煞煞他的傲气。”
“杜村红别闹……”曹文轩摆摆手让酒保村红离开“这是正经时间,你不知道他是谁才一副凑热闹的表情。”
“说好不提我真名的!”村红五大三粗,漂亮的光头好似打过蜡的皮鞋,却有个颇让人尴尬的名字“他是谁?”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文轩看着云出“届时只怕劝架的会变成我,而不是你。”
村红低头看看云出,朝文轩露出爽朗的坏笑“你逗我玩吧,这小哥,怎么看都不像坏人。”
云出根本无视文轩与村红的对话,他仔细观察怀里的古典琴,最顶尖的红松单板,琴身并没有商标,但制琴工艺精湛。
“别找了,这把琴是定制的,琴颈上有制琴者的签名”村红实在不忍心看别人纠结这把琴的来历。
云出把琴翻转过来,果然找到了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这把琴跟悬挂在Landy宠物诊所里那把琴出自同一个制琴大师,可惜Landy那把已经废了,而这把琴保养得相当不错“我一直以为穷人玩不起音乐,没想到这样的酒吧能拿出一把价值不菲的琴。”
“哟吼”村红笑起来,好像被云出的傲气呛到了“文轩,你朋友果然一副无所谓又讨打的模样。”
“他不是我朋友!”曹文轩再次重申。
“废话多”云出左手抚琴而上抵达琴枕,随琴头曲线转至弦钮,右手轻扫弦,音色果然不寻常,左手缓缓旋转旋钮调音,云出脸上立即露出愠色“你们把琴的音调调得太准了!”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村红不解。
“说了多少遍,吉他保存时琴弦要稍微松一些,琴弦长期拉扯琴颈容易变形”文轩知道这把琴的贵重。
“那是你们自己想当然的事情,这把琴每天都有人弹,琴就是琴,不是什么不动产或者艺术藏品,它生来就该被人弹”村红两句把二人说红了脸。
各个弦都在音准上,云出随意扫了几下弦,又加倍速度的指弹了几小结弗朗明哥活动手指。
演奏正式开始了
原曲子开头部分在编排上有些随心所欲的感觉,就像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有个人懒洋洋坐在路边哼出的小曲,但是这只是一开始故意铺排出的陷阱,一小段过后,曲子开始进入加速状态,加倍再加倍,加速间隔着抑扬顿挫,是非常考验指弹速度和节奏把握的曲目,而且在三分之一处加入了大量扫弦打板,一般乐手到此处就会感觉力不从心,归功于主音吉他手张起超爱秀的性格,高强度的要求下,要么选择降速,降速太伤人自尊心了,一般乐手不碰此曲的主要因素。其二,苦练,这更是要命的死路一条,很多事欲速不达,勤奋努力固然重要,但天才也更重要,多少乐手栽倒在此处,练到手部变型也追不上张起,最后废掉了乐手生涯。
一星期,云出苦练此曲用了一星期。
仅仅是因为青梅竹马郭晓君的一句话,他用自己的天才赌赢了,没有掉进张起的炫技深渊里去。
每次听到此曲,云出内心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仿佛重申他失去的一切,他曾拥有过。
琴体共鸣出云出的心境。
明明已经抵达极限了,云出的手仿佛消失在音孔护板区域,他明明已经不能再快一丝半毫了,豆大汗滴沾湿了他两侧鬓角,没人相信音乐是体力活,但它的确就是件体力活,于岚的脸闯进云出脑海里,她骑在隼身上,从身边掠过,超越了自己……没有一丝依恋,也没有回头,云出的手速更快了。
云出嘴唇轻启,喉咙里不自觉的发出低吟浅唱,整个演奏抵达巅峰,不疯不成魔不快活,原曲也是这般模样,同一首曲子,云出演绎出自己的风格,还是老样子,他没办法做一个合格的留声机。
一通猛扫琴弦,曲子骤停,数着拍子,琴声悠扬又起。
如果说曲子前半段和中段是炫技那么这中后段就是展现乐手对音乐的理解,超高强度的指弹之后,画风一转深情款款似乎就是把一段淡淡忧伤的感情娓娓道来。
每个推弦和滑弦如此细腻,唯有这把琴才能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曹文轩咬着牙坐在云出对面,不曾料想在黑白键上面赢不了云出,到六弦琴上还是这样下场。
村红心中没有得失成败,他只是跟随着琴声点头摇摆,手指跟随乐曲变换,给他一把琴相信他也会按耐不住加入和旋。
有些人觉得此曲前半段过于凶险难以驾驭,于是跳过前半段选择后半段单独演奏,这又是张起留下的另一重陷阱,后半段看似简单,其实更难驾驭,整个曲子是一个完整的整体,没有前半段极端推波助澜演奏者根本没办法在后半段进入状态,演奏出来的也就变了味。
云出对此曲的理解颇独到,虽然没有任何一个版本录下此曲的尾端,但云出自己把它补齐了。
一百个人看梵高有一百种味道,云出的味道是苦涩的,孤独的,正如他此刻,似乎拥有一切,似乎又一无所有。
“停下来”曹文轩直截了当的让云出停下来,在长达十分钟的曲子重重铺垫之后,正要进入忘我状态的时候,这一句话又一次否定了云出的所有倾情努力“停下来吧。”
在大千世界,没有谁一定要去理解谁,更没有谁非要让对方理解自己,右手一把按住六弦,琴声戛然而止,酒吧里浓郁的情感断掉了。
“呃,能不能”似曾相识的声音从云出身后传来“能不能把曲子弹完?”
云出转头,身后是那个右手只剩下拇指的中年人,浓密的花白长须里毫无表情。
“能……能不能把曲子弹完?”长须中年人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摆到云出面前,就像别人给他投硬币打赏的时候。
云出看看中年人,又看看桌上的硬币,一脸不屑,流浪汉!你把我当什么了?云出没说出口,但眼神就这个意思。
云出对座的曹文轩和杜村红齐刷刷的一下站起来。
“继续吧”文轩催促云出继续演奏。
但,云出可不吃这套,凭什么。
“要不我把他拖出去打一顿,然后再把他拖进来继续?”村红开了个真玩笑。
“闭嘴吧!”文轩让村红闭嘴,文轩比村红更了解云出,这个人吃软不吃硬。
村红和文轩一人搬来凳子,一人搀扶长须中年人,让其坐下。
一副孙子怂样。
“你倒是把曲子弹完呀!”文轩催促。
“我不乐意”云出悠哉悠哉的点上烟“再说,这跟你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就是我弹一百遍你也证明不了那是夜行者乐队。”
“你错了,我确实能证明一切,我叫你停下的原因是原曲根本没有你的那段,完全是你凭自己的理解自编的,我能给你完整的曲子”曹文轩一脸自信,不像玩笑。
“哦?是嘛?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我继续呢?你的原曲呢?”云出从不觉得世界对他公平,他亦不会对谁恭敬!
“我会给你的,但是在那之前,你弹奏了张起的曲子。”
“so?”云出耸耸肩。
“张起本人要你弹奏至结束,你不能拒绝!”文轩和村红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