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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黑,太阳一下山,大都市中的热气也跟着缩到地缝里去了。
在寒冬里,人们都希望白天的时间能长一点,只有像百花都这样在晚上营业的场所才会早早盼望黑夜的到来。
百花都内与往常一样,一片灯红酒绿的景象,嘈杂声充斥着店内每一个角落,让人兴奋得近乎疯狂。
丁小虎一个人在酒架上调着酒,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看到陈露从厨房出来,他忽然从后面绕了过去,拉着她的手走到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
陈露挣脱他的手,微怒道:“你弄疼我的手了,你要干什么?”
丁小虎紧张地看了眼四周,才轻声道:“我问你,小木究竟到哪里去了?他不来上班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陈露抚着手碗,道:“什么小木大木的,我不认识他,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
丁小虎吃了一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露忽然生起气来,大声道:“我说了这么明白你还不懂,你是人还是猪?”
丁小虎一时懵了,他不明白陈露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陈露了把推开他,径直向吧台走去,理都不理他。
小木此时正坐在大厅最角落的位置,拉高衣领,低着头,再加上一顶黑色的圆礼帽,遮住了大部分的脸。
他此时看到丁小虎在不远处发呆,轻轻叫了声他,想叫他过来。
可是丁小虎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也没有留意到这边。
小木暗暗着急,眼看丁小虎要走远了,他忍不住站了起来,低着头向丁小虎走过去。刚走出两步,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他吃了一惊,急转过头去。
那人对他点了点头,拉着他慢慢向侧门走去。
“原来是你,吓了我一跳。”小木呼了口气,好像惊魂未定的样子。
这里是百花都旁边小道的化妆室,一般只有特别的人才能进来的。拉着小木的人一直拉着他到这个房间里,才松开手来。
纤纤巧手上带着玉手镯,头上盘着一个高发髻,一双眼睛又大又亮,这人不是许蔷薇又会是谁?
许蔷薇抿嘴笑道:“你也会害怕的呀?”
小木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她笑了笑。
许蔷薇咬着嘴唇道:“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不会笑的,想不到你不仅会笑,而且还笑得很好看。”
小木的脸好像红了红,他望了眼这房子,道:“你怎么带我来这里?”
许蔷薇道:“你惹出祸了,以为我不知道么?我只是想不到他还敢来百花都,那个罗秀的父亲已经派人将这一带封锁住了,就是为了捉你。”
小木怔了下,道:“你也知道了?”
许蔷薇看着他,眼神变得很复杂,“你真的把那个姓罗的杀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得罪很多人?”
小木萧索地笑了下,“他杀了我什么事都不会有,我若杀了他,就会得罪许多大人物,这是个什么样的社会?”
许蔷薇望着他,叹了口气道:“我虽然和你接触不久,不过你的脾气我也了解……这个大都市我也比你了解得更透彻。”她看着小木,眼神依然很复杂,“这是个吃人的社会,像我们这样无钱无势的小人物,永远都逃不过被吞没的命运……那些大人物就是这个社会的主宰,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只有接受的份,不能反抗,也没有能力反抗……”
小木默不作声,似乎在想着什么。
许蔷薇道:“百花都是他们着力搜寻的地方,你在这个时候还来这里……你是不是来找陈露?”
小木道:“我是来找小虎的。”
许蔷薇道:“你找他干什么?”她还没等小木回答,又接着道:“是不是叫他通知陈露和文雪,要小心袁家的人?”
小木看了眼这个心细如尘的女子,道:“我不只是让他们要小心些,而是要他们暂时离开原来的住处。”
许蔷薇道:“临急临忙的,你要他们去哪里?”她补充道:“如果是有钱人,在这里随时能找到住处,可是一般人……”
小木沉默了下,显然没有考虑周祥,有些事他还是想得太轻松了。
许蔷薇看了眼还在沉默的小木,转而笑了笑,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帮他们找到暂时的落脚处。”
小木心头一阵感动,这个女人确实聪慧备至,不仅事事替自己想先一步,还肯付诸行动,想到以前自己对她那样冷淡,心里就一阵愧疚。
小木心头一阵哽咽,脸上却露出个笑容,“我……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
许蔷薇看着他,似乎痴了下,转而笑道:“不要说这些客气话,他们的事你就交给我吧,你……你有什么打算?”
小木道:“我……我不知道。”他忽然望着她,道:“假如我说我没有杀罗秀,你相不相信我?”他的眼神露出无法叙述的复杂之情,又隐隐看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许蔷薇也看着他,良久,才轻轻道:“我相信你,无论其中有什么缘由,我都相信你。”
小木看着她,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神色,似乎是感激,也像是欣慰。
“谢谢你,我……我走了。”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他的眼中已没有那种颓丧委屈之色,反而露出一种充满反击与坚定的神情。
信任的力量,有时候会产生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罗逸诗站在窗边一动不动,他已经用这个姿势站了一天,可是他脸上还是什么表情也没有。
窗外一片黑暗,偶尔还有北风吹撞在窗上,发出微微的响声。
他头上没有带那个棕色的茸毛帽子,脖子上也没有围着长毛围巾。那只戴着汉玉戒指的手与另一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已涨成泛紫的红色。
门轻轻地被推开,一个老管家看了眼书桌上的饭菜,轻叹了口气又端了出去。
罗逸诗忽然道:“今天是几号?”老管家刚退到门口,听到罗逸诗的声音,停下脚步,轻声道:“十月二十八,阳历是十二月二十二,冬至刚过呢老爷。”
罗逸诗忽然一阵长叹,低声道:“你的儿子快成婚了吧,老宋。”
管家低头道:“还有半个月就成婚,打算是娶过门了过年的。”
罗逸诗的脸忽然浮现一阵沉痛之情,哀声道:“你的儿子就快成家了,可我……”他一阵乏力,似乎站不住了。
“老爷,你……你要保重身体啊。”管家快步走回来,扶着摇摇欲倒的罗逸诗。
罗逸诗此刻已失去了往日的深沉,他现在只是个失去儿子的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子之痛,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起的。
他轻拍了拍管家的手,道:“我没事……少爷他……”
管家道:“少爷的身子已经淋浴好了,现在在偏厅,老爷要不要去看最后一眼?”
罗逸诗摆了摆手,神情更加沮丧,哽咽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所以无论他多么骄纵任性,我都不会大声责骂他,他虽然觉得我老了,觉得我怕死,也曾看不起我,可是我也不跟他计较……因为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们罗家还要靠他来继后香火,可是如今……”他边说,眼中已不禁老泪盈眶。
管家也低泣道:“我也知道老爷疼爱少爷……我也是个为人父亲的人,很明白老爷的感受。”
罗逸诗用手帕擦干眼泪,轻轻推开管家的手,他似乎不习惯在人前表露自己内心的感受,尽管这人是多年侍奉自己的管家。
他又向窗边走了几步,道:“我没事了,你先出去吧,让我静一下。”
管家似乎也很明白老爷的性格,什么话都没有说轻步向门口走去。
“你到帐房领半年的工资,跟管帐的小华说是我的主意。”他转过头来,勉强带着微笑道:“算起来你已经侍奉我多年,如今就快是你儿子的大喜之日,这些钱就当是我送给你和你儿子的结婚贺礼吧。”
“老爷……”管家一阵感动,已说不出话来。
“去吧。”罗逸诗转回身子,望着窗外出神,心绪也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
“秀儿,我不会让你枉死的,无论是谁动的手,我都让他血债血偿,无论他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他揪出来,以慰你在天之灵。”罗逸诗望着遥远的天际,一字字说着,他的话似乎包含着天上地下十方诸魔的诅咒,令人不寒而栗。
心中对儿子的爱,已转为对敌人的仇恨,这种仇恨一经产生,就永远没有磨灭的时候,直到有一方从这个世界消失为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