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边,头发还有些湿湿的,显然是刚洗完澡没多久。
“徐哥客气了,肯定是有什么事找我。”
徐胜叹了口气,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主动问了:“你有感觉到曾哥这几日好像有心事吧?”
纪回顿了顿,点了点头:“能。”
他想了想,又接道:“是因为我的职业吧?”
徐胜一愣,有些惊讶:“难怪梁队都夸你聪明。”
纪回淡淡一笑。
“是的。”徐胜显然也有些无奈:“你不要怪他,这事儿他有心结。”
“嗯?”
“曾哥是从山里来的,没怎么读过书,和村里的青梅成了家,两个人一起在Z城打拼。”
“只可惜嫂子怀孕那段时间,家里的压力落到他一个身上,早出晚归的,嫂子愧疚得不行,也不说,就这样得了抑郁症。”
纪回蹙眉,女性在怀孕期间确实容易产生情绪波动,生产后还容易产后抑郁,实属不易。
“曾哥没发现?”
“是啊,他们也没接触过这个,不知道还有心理疾病这种东西。”
“后来嫂子生产了,在家做月子,曾哥也更忙了,发现嫂子不对的时候,也没什么渠道,找了个有心理咨询师证的人,就去治疗了。”
“你也知道,真正的抑郁症,得去找专门的大夫看,光有个证哪行?”
“据说当时是好转了些,但那人开价太高了,一小时500块,曾哥怎么负担的起?”
纪回愕然:“这么贵?”
他怎么不知道他这副业还能这么赚钱。
“是啊……后来嫂子看着曾哥身子一天比一天差,就想不看大夫了,但曾哥不听,结果……”
徐胜深吸一口气,眼睛有些发红。
“有天曾哥晚上回家的时候,嫂子已经没气了。”
纪回有些呆住。
他显然是不能明白,这样为了一个人,为了一个家而放弃自己生命的行为。
即便那个人出发点是好的,也有心理疾病。
“曾哥难过了好久,那阵子孩子也被送回老家养了一段时间,缓过来后,才把孩子领回来自个儿带着。”
“后来不知道从哪儿发现,那心理咨询师只是个噱头,更是漫天要价,这让曾哥怎么接受的了?从此就对这职业带着偏见了。”徐胜叹了口气:“也对他自己恨上了。”纪回沉默。
徐胜看着他:“我和你说这些,是希望你不要介意他有时候的态度。”
“他结婚早,孩子现在也才16岁,又是男孩儿,父子俩也没什么交流,想到以前的事儿难免心里难受。”
纪回点点头:“我明白。”
他想了想,又道:“我去解决吧。”
徐胜一愣,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迎难而上。
“不,纪老师,我不是这个……”
“我知道。”纪回笑了笑:“你放心,我虽然不是正经大夫,但也算半个专业的,我不能给人看病,但可以和曾哥说开。”
他顿了顿,又道:“一个队的,一起做任务有心结并不好。”
徐胜愣愣地看着他,好像又重新审视了眼前的青年。
“辛苦你了。”半晌,徐胜喃喃道,随即又笑了起来:“如果曾哥心结真的能解,那可再好不过了。”
纪回到达曾一伟家的时候有些惊讶。
即便知道他的情况,但进了组织收入不低,加上这么多年过去,纪回认为他会换一套房子。
现在看来,这个男人确实痴情的很,不愿意离开这个只有40平不到的小房子。
水泥地,水泥墙,白炽灯,木桌子木椅子都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吱呀作响摇晃不停。
曾一伟看到纪回的时候也是有些惊讶,但愣神过后,也反应过来,邀他进了客厅。
没有沙发,只有一个餐桌和一个接不到无线的老电视,纪回看着去厨房端茶水的男人,心里叹了口气。
人干什么要这么痴情啊……
“谢谢曾哥。”接过茶水,纪回喝了一口,也明白这可能是曾一伟家里最好的饮品了。
“没事。”曾一伟顿了顿,纪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思索间,就听对方说道:“徐胜给你说了什么吧。”
“是的。”纪回微笑:“徐哥很担心你。”
“也是辛苦他了,要照顾那么多人。”
“徐哥心思很细。”
“是啊,队里一有谁心里不舒服,他都能发现。”曾一伟难得笑了下:“跟个老妈子似的。”
“徐哥比我适合我的职业。”纪回笑了下,看着曾一伟再次出神,接着道:“曾哥,我给你说说我的事儿吧。”
曾一伟回过神,点了点头。
“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纪回话音刚落,就看见对面的人愣了一下。
“我没见过我爸妈,名字也是院长帮我取的,是希望有天我能有个家,可以让我回去。”
“但我觉得这名字不好,回这个字在玄学里也不好,四周都封死了,自我封闭着呢。”
“所以我其实,不太适合干这个职业,什么心理、精神方面的,很多情感和心理我都没经历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纪回笑了笑:“父母、爱情、兄弟情、亲情,我都没有,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成了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了。”
“也可能是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所以一定程度上很适合这个职业的理性吧。”青年喝了一口茶:“一个实践为零的人,去辅导别人,是不是很可笑。”
“不过我做这个,倒是让我体会到,也感受到了一些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纪回放下杯子,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我看过很多例子,遇见过很多病人,但我没有见过,哪个抑郁患者是为了别人而放弃自己的。”
曾一伟的眼睛越来越通红,纪回轻声,接着道:“曾哥,嫂子真的很爱你,也很爱这个家。”
“她是我所知道的,最无私的人之一。”
眼泪再也忍不住,男人的眼泪顺着粗糙的脸颊疯狂掉落,压抑了十几年的痛苦在此刻爆发。
“我知道不是医生的错。”曾一伟掩着面,闷声道:“是我发现的太晚,是我找错了人。”
“我就是不甘心啊……”
纪回为男人递上纸巾,缓缓道:“嫂子最初心里难受,不就是心疼曾哥而起的吗?”
曾一伟的动作一顿。
“后面也是这样,嫂子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不好。”
“她心疼你啊,曾哥。”
“别让自己太累了。”
曾一伟沉默着,纪回也不急,就这样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男人抬起头,看着电视机旁边摆着的,那张泛黄的旧照片释然一笑:“是啊……她最心疼我了。”
抹了一把脸,曾一伟将目光转向纪回:“纪老师,谢谢了。”
他顿了顿,又有些歉意道:“不好意思了,前面有些迁怒你,也不知道你以前……”
“我不是很在意那些的。”纪回笑了笑,他